“我只能承诺下一次重逢。”
她的面容与伸出的手,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模糊,而在等待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书店中躲雨的客人惊讶地看到,穿着西装的青年连头发都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他看着书上的字无声哭泣,泪水滴落在地面,像某滴雨的涨潮。
沢田纲吉过了好久才明白,那个人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握住了他们的手、为他们许下承诺。
世界融合的速度时快时慢,而且源源不断有新的世界元素出现。
在融合之中,不同的世界甚至连时间流速都是不同的。有的时候他们这里过了一天,另一个世界却已经过了一个月、一个年——明明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却拥有不同的体验,沢田纲吉感到怪异,又心急如焚。
“世界这种东西,哪里是那么容易观测和控制的,”神出鬼没的伽卡菲斯不以为意,只一味吃拉面,“等着吧,等着吧。”
等。
又是等!
然而除了这又有何办法呢?
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一年,沢田纲吉二十三岁。夏天已经过去,秋天来得无声无息。地下世界平静了一段时间,沢田纲吉有了一段空闲的时间。他和同伴回到并盛,在沢田宅里抱过奈奈妈妈后,他兴起整理过去的物品。
又看见了国中时期的课文。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临。”这句话因世界的融合而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篇平平无奇的散文。
沢田纲吉的目光掠过文章,他忽然想起什么,急切地翻过几页,“嚓”一声轻响,一张漂亮的、被压平的镭射塑料糖纸夹在书中,重现天日。
他拿起它,嗅到一点穿隔光阴的甜味。甜味已经快要消失殆尽。
沢田纲吉也快要疯了。
第136章Chapter136线条小狗汪汪……
并盛町虽然偏远,却也在东京圈内,沢田纲吉并没有停留多久,就被时任门外顾问的Reborn远程投送了个晚会。
“不是说好了休假吗,”他隔着电话嘟囔,“我才闲下来不到两天。”
“会上有咒术界的人物出席。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沢田纲吉握着手机的手便顿住了。咒术界是一个新近融合来的世界,彭格列技术部门约一个月前观测到它的存在,然而相关的资料还很不完善,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接触到相关人物,他无法拒绝。
于是才软弱不到两个小时,沢田纲吉又重新穿上西装,变回了大人。匆匆吃掉沢田奈奈给他准备的汉堡肉垫肚子,他推开门,赶往东京的市中心。
他没有坐彭格列的专车,而是略一思考后自己坐上了电车。虽说彭格列总部位于意大利,但这些年他回日本的时间很多,因此对电车系统也有了解,轻松坐上车后便靠在窗边,看着阴沉沉的天在他的视野中划过去。
偶尔狰狞的怪物很快又消失,沢田纲吉已经习惯它们的存在。无法被物理打击,但火焰能够对付它们,这就是咒灵。世界拥拥攘攘地挤成一团,让清楚记得它从前的人哭笑不得,又期待不已。
沢田纲吉回到日本的这几天里,东京总是在下雨。没有下雨的时候,天气阴,地面也湿漉漉的,脏水横流,在行人的脚下不被在意。沢田纲吉看到一些人还举着伞,伞面遮住他的视线,一个影子、两个影子、三个影子……“喀!”
“?!”
一声闷响从沢田纲吉手下传来,被他无意识扶住的座椅扶手竟被他捏得塌陷下去,他却无暇他顾,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窗外,粉色的雨伞、黑色的雨伞……在雨伞之间穿行的人……
他的目光迫切地追逐着那个影子,呼吸和心跳都停住,直到那个影子消失在伞面后,他才如梦初醒,仿佛一座被和尚敲醒的钟,咚——他的心疯狂跳动,催促着他,快追上去,你没看到她在那儿吗?!咚——一定是她,除了她还能是谁呢?咚——趁着电车停住,他跳下车,拨开沿途的人,引来抱怨无数,心跳如雷。潮湿的水汽涌进他的身体,当他终于站到她面前时,那水
汽又化作泪水,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你……”
青年已经比她还高了,身型也不似过去单薄,颀长又高挑,然而站在她面前,垂眉耷眼,眼泪往下流,全然像当年他们初见,他蜷缩在角落里看着她从天而降。
他其实没有长进,只是不得不伪装得优秀。看到她时花了那么多时间学会的架势都土崩瓦解,他犹犹豫豫地喊她的名字,想要抓她的手又踌躇。
稻川秋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想,伸出了手。
她马上被抓住了,温热的手掌,潮湿的水汽,像青苔一样无法被挣脱。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她沉吟着说,“但你肯定有话想和我说,对吗?”
他的眼眸先是因为她的话而慌乱黯淡,听到后半句时,又渐渐亮起来,像有人向他眼中投入一颗又一颗的糖果,糖果纸镭射的彩色不断闪动。也许是他的眼泪。
他认真地问:“小秋绝对不是随便同意别人搭讪的类型。所以,虽然不知道我是谁,你也觉得我亲切,对吗?”
稻川秋歪着头打量这突兀出现拦住她去路的青年。
好冒昧啊,在日本这样人情婉约的社会,怎么会有这样大胆的人?何况以她对他的侧写观察,这分明还是个软弱的连告白都迟迟不语的家伙,为什么他却能这样自然、脸上带笑地问出这样的问题呢?
她干脆仔细观察他。青年意识到这一点,乖乖站在原地,任她打量,像教室里等待老师检查的乖乖仔。他的好似能够流淌出阳光的眼眸在天气阴中格外明亮,泪痕还挂在他脸上,配上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可怜。棕色的头发耷拉下来,虽然穿着名贵的西装,可是在心爱的人面前,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摆出谱来,如果不是他的手紧紧牵着她的,恐怕要以为他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