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寂觉得都不用师父嘱咐,他起身行了个礼称是,具体询问了陆萧白的生辰,原来还有一个月。
一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林寂脑中涌现无数想法,期待中带着忐忑。
孟晚秋又叮嘱了几句,无非是不要搞得夸张,不要铺张浪费,尽到心意就行,最要紧的是那天重要的人都到场。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这才暂且打住。
正当林寂在脑海里设想时,孟晚秋看了看他,突然又问:「阿寂,为师还有一事要交代……但在此之前,我还想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林寂疑惑:「何事?师父请说。」
孟晚秋手指敲桌思索,有些不知如何表达:「就是……阿寂,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对小白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刚听到的一瞬间,林寂第一反应是心虚,还以为孟晚秋看出了什么。
他呆了几息连忙稳住心神,回过神便明了孟晚秋这么问的原因。
师尊坐于高台,底下的徒弟什么德行,关系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区别在于装作不知道还是说破。
以前他和陆萧白不对付的事,恐怕孟晚秋早就头疼了。现下才问,自然也是因为他看出如今他们之间已经转变。
其实孟晚秋当真摸不透,林寂陆萧白一下子好一下子不好的,每次他们出去一趟回来都变得不一样。
上一回互相冷战,连小白都情绪上头,一副想要对对方客气一辈子不咸不淡的模样,阿寂也天天情绪低沉。结果呢,这次回来他们又和好了,还变得很亲昵很好,和以前看上去都不一样。
孟晚秋真的看不懂,他也怕自己没时间再关注操心,干脆直接要个准信。
可他更奇怪的是为什么问出口阿寂还脸红了啊?谁能告诉他究竟怎么回事!
良久,林寂终于张了张唇:「师父,您放心。」
「您曾经的所有担忧,我保证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发生。无论过去我如何想,如今的我都只会这么想。」
「我和陆萧白是同门,是灵昀尊者的弟子,是亲师兄弟。小白于我而言从来都……很重要。」
林寂心里突然在想,是啊,既然陆萧白对他如此重要,以后也决定纠缠不休了,他们的关系总不能一直含糊不明下去。
像师父说的一样,他们之间总得有个……定论。
他是不是,应当……林寂心中涌起一个念头,便再也挥之不去。
这时孟晚秋出声,林寂连忙看过去。
孟晚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纵使如今两个徒弟都大了,他还是改不掉习惯,「好,我相信你。如此,师父便可以放心离开培风门了。」
「……」林寂心中的旖旎念头烟消云散,不可置信地看向孟晚秋。
孟晚秋神色平静,想来早已考虑好了,并不是一时兴起。
林寂和他对视许久,道:「师父,你是对小白受伤的事心有馀悸?」
孟晚秋道:「是,但也不全是。」
林寂连忙开解:「师父真的不必困于愧疚中,我们三个是最亲的,又何必分什么你我?如果您过意不去,我们只会更过意不去,明明灵血只差一步之遥,我们却没替您拿到,该惭愧的是我们。」
「这便是症结所在。」孟晚秋长叹,把擦好的剑放回鞘中直视对面:「为师不是愧疚,而是自厌。我又不是瘫痪了还是断手断脚了,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寻灵血解毒,还要让徒弟们陷入险境!」
顶着林寂震惊的目光,孟晚秋继续冷静道出事实:「就连带的徒弟也长大了,能独当一面,甚至能替他人撑起一方天地,师父却停滞不前,像什么话?」
「看到你们为了目标奋力前行,不惧艰难时,还为着我这个老头操心,可我却作茧自缚,一直沉溺于过往,如何能不惭愧?」
「阿寂……你看为师体内的妖毒已许久未发作,也没到非死即残的地步,就算疼起来也不至于一步都走不动。明明是我自己要解毒,可我却总是仰仗着掌门师兄和韩御师弟,还有自己的徒弟……其实方法就在眼前,我为何不能自己去寻找灵血?为何不自己博一次改变的机会?」
「说到底是我自己在逃避,不下山也是因为我自己不想下山,不愿去见到那些曾经的故交,不愿意……接受自己。」
孟晚秋言,自从他境界大跌,灵力阻塞,不知何时就会毒发后,别人看他一如往常,后辈夸他淡泊名利,其实都是假的。
他根本就接受不了修为时存时废的自己,出门做任务都怕拖累别人。
一开始他拼命想逃,想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自我放逐,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活着,或者轰轰烈烈地死去,总之不要大庭广众地慢慢糜烂。
别人的嗟叹和惋惜和敬佩无论带不带恶意,对他而言都仿若利剑,一下下剐着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