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如今可是六亲不认,连他母族数百人的生死都不管了——月前他曾派人暗中去镇远军游说,本想再给这小子一次机会共商大事,不想他竟给他麾下之人按上柔然细作之名全部斩杀,真是愚蠢之极,狂妄之极。
思及此,谢峥低声吩咐长子:「长河,给长山传信,告诉他,海棠花将开,该祭奠你们母亲了。」
闻言,谢长河斜长的双眼微眯,眸光似蛇一样阴冷:「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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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花的品种有很多,而不同品种之间它们的花期也各有不同。
譬如东宫前殿外的两株垂丝海棠常常是长安城中开得最早的,甫一进三月,两株树上的花骨朵便争先恐后地从翠绿枝芽间冒了出来。
长杏街上的贴梗海棠则开得相对晚些,通常要四月才会开花,不过它的花期却蔓延得很长,直到五月都繁茂景盛。
二月底,在姜幼安收到大皇姐递进东宫的密信之时,皇帝姜文弗则终于在朝上下令重修大燕律法之事。
在正式下令之前,皇帝曾与顾永年丶叶世言以及六部尚书丶侍郎等人商讨过多次,这期间他本以为东兴侯党羽会和过去几年一样百般阻挠,不想此事却推行得异常顺利,众人几乎没有反对的。
甚至对「太子解禁后便主领此事」都没什么意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
皇帝一边不动声色的推行一边暗中派暗桩盯紧了东兴侯父子。
两人最近这段日子太过安静听话,委实不是他们父子二人的行事作风。
东宫,姜幼安看过大皇姐的信后凤眸却一点一点紧了起来——当真如此么?先锋营出事当真是因为镇远军中藏着东兴侯党羽吗?若当真如此,若幸远之所查无错,那将来她就只能求父皇了,求父皇莫因镇远侯一人而牵连镇远军……
时至今日,长安众人几乎已经认定镇远侯此人浪子野心意欲谋反。
各方势力亦早早好准备,只等南境传来消息便各行其事。
可众人等啊等,等啊等,等到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却并未等到镇远侯揭竿而起的消息,反而是先收到了顾兰丰的奏报,那奏报上道——
「启禀圣上,庆州生乱,常山王世子抗旨不遵欲谋取庆州丶霍乱大燕,幸而镇远侯及时率军赶至庆州助臣收服庆军丶平定叛乱,臣不日将与镇远侯启程返朝,或于三月初十前抵达长安,至此,望圣上圣安。」
三月初十?今日已是三月初七,那兰丰他们岂不是就要到长安了?
皇帝看罢奏报龙心大悦,当即传禁军统领入宣政殿:「快!速去城外接人!查清楚镇远军此时到了何处?兰丰和镇远侯为大燕立下大功!朕要率文武百官亲自去接他们!」
「是!臣谨遵圣谕!」
话落,禁军统领退出宣政殿,立即率心腹出宫去城外接人。
不想萧无衍却比奏报上所言日期回来得更早,禁军统领抵达城门口时正巧碰见身穿绯红官袍的顾兰丰与一通身玄甲之人策马飞驰而来。
禁军统领急忙策马迎上去:「兰丰,这位将军可就是镇远侯?」
顾兰丰行事素来沉稳不惊,可这几日他着实因萧无衍累得不轻,这厮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刚刚平定庆州叛
乱便疯了一般往长安赶,一路上竟跑死了三匹马。
是以这会儿在禁军统领面前他已顾不得维持君子之风,急勒停马道:「周统领,您快帮我追上阿衍,拖住他,千万不能让他做傻事。」
周统领闻言神色一凛,不由望向顾兰丰身后空旷的长道:「镇远军何在?」
顾兰丰深喘口气:「此事您不必担心,大军脚程慢,还要两三日才能到,不过我与阿衍身后倒是还跟着几位军中副将。」
周统领明白了,略略拱手道:「好,本将会尽力拖住萧侯。」话落,他扬鞭策马,仿若离弦的箭飞快追了上去。
顾兰丰见状舔了舔干裂的唇,浑身有气无力地驱马至茶摊要了壶茶,直将两碗茶水灌肚才总算恢复一些精神。
不肖片刻,顾青树丶李拓等人亦策马赶来此处。
几人本想直冲入城,看见闲散坐在茶摊的顾兰丰却是一惊:「顾大人,你怎在此处喝茶?我家侯爷呢?」
闻言,顾兰丰撩袍起身,波澜不惊道:「没拦住,进城了。」
李拓一听登时急了,怒道:「你果然心怀叵测骗了我们一路!老顾,走,我们自己去劝侯爷!」
顾兰丰却是轻笑,神色淡然地拍了拍沾在衣袖上的土:「李将军,无召不得入宫,你们即便追到宫门又能如何?」
李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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