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循身上亵衣淡薄又坐风口,还极为专注地一张又一张的手抄过眼,难得虚弱到脊背拱起。
那一声声又急又剧的咳嗽震入姜时愿的耳中,她心有不忍,不愿让重伤未愈的谢循再折腾下去,终是走近他,似宽慰孩童般软语道:「好了,谢循,别找了,莫再胡闹了,今夜先好好休息。」
谢循身上还散着淡淡的酒香,听后,缓缓摇头。
「为何不行?」
「因为我想将你留在我身边,也因我仅剩这一点价值。」
谢循凝着她,「我牢记约法三章,除了典狱之中公务外我们不得相见。但我知道,这是阿愿你不愿再见我丶逃避我的藉口。我也知道,我这人生来就遭人厌恶,才会无父无母,接近我的人也全无真心,但,阿愿你是这世上唯一待我好的人。」
「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厌我,弃我,我俱不在乎。我只求,你。。。不要舍我而去。」
谢循垂首看着白纸宣字,说得轻微,「因利而合,让你觉得我的身上还有些许价值,或许是我唯一能留住你的法子。。。」
「比如,今夜我就想留住你,就仅能靠着姜学士的旧案。」
「除此之外,再想不出我这具浮游之身还有什么,能留你在我身边稍许。」
姜时愿眼睫低垂,不经意间落下两滴泪。
垂着螓首,哪怕再欲想掩饰佯装无情,可双眼的红润,内心的苦涩均藏不住。
「所以你是因为兄长的旧案日夜操劳,甚至。。。不肯好好睡一觉。」
她听袁黎提过,伏魔殿中整夜烛火通亮,未曾断过。
「你身上还有伤,知不知道?」
姜时愿鼻头酸涩,啜泣着,「你有没有想过,你做再多都可能毫无用处。。。。我甚至都不会领你的情,依然冷着你丶淡着你,你为何还要这般忍着我丶想着我?」
她最近故意对谢循态度冷淡,就是想狠心切断他的念想,让二人本不该结缘的因果有个了断。
可未曾想到,藕从两头断,藕断丝还连。
因为情字,谢循卑微入泥。
白无常说得当真没错,或许谢循此人满腹谎话,但他的心却做不得假。
她的眼泪也被谢循看得一清二楚,他想伸手抹去她的泪,指尖却在即将触到她的桃腮前停下。好在这次,他的犹豫终于被温软触及,姜时愿主动落入他的掌心。
「停下来吧,别找了。。。。」
「今夜我不离开。」她绽开笑意,声音也跟着脆生生的。
「当真?」谢循难以置信,唇角微勾,笑意若有若无,「从阿愿口中说出来的话,定是一诺千金的,对不对。定不会像我一般满口谎话,言而无信,是不是?」
谢循竟然用自己来激将她,姜时愿抿着唇,睇了他一眼,「还以为你醉后再无心计,结果全使坏在这。」
不得不说,谢循的攻心之计赢了。。。
反正她今夜无论是客观还是主观上都出不去这伏魔殿。
眼下的谢循倒是不再胡闹,出奇地乖顺,姜时愿让他坐好,哪怕他酒意上涌,身体忽重忽飘的,但也安分地坐在罗汉榻上,身姿英挺。姜时愿让他不许乱动,他便就真的坐如木桩,一动不动。
见此她也就略微放心,转而去博古架上找寻创药。
方才听谢循咳嗽,她便心觉莫非是他的伤势又加重了?
姜时愿临近谢循,指尖挑起他松散的衣襟,露出锁骨下精瘦有力的筋骨,猿臂蜂腰,宽肩窄背,肌理分明。而因为醉酒的缘故,他的脸颊甚至全身都因此泛红,染上胭脂色。
她垂眼看向他胸口的伤痕。仍记得她离开之时,伤势愈合半好。
然后如今再又一瞧,疮痍处皮肉肿胀泛红,甚至再度腐烂。
谢循定没按时上药。
或者说自她走开后,再也没上过。
「你就这样弃自己的身体不顾?」
「从前受了伤,没有伤药,也能熬过来,遂习惯了。」
难怪他从不喝汤药,也从不习惯于为自己上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