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似笑非笑:“父皇还真是大意,易家没打倒,反倒把大哥也赔进去了。那照你的意思来看,易家恐怕是要永坐高位了?”
伯喻停了一瞬,而后才道:“这世上哪有永远的道理?”
宇文泰颔首,眉间凝着阴翳:“七弟说的是。可易家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如何轻易便能连根拔起?”
伯喻直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二哥,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宇文泰挑眉笑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想请七弟解答。”
伯喻淡淡道:“二哥请讲。”
“若要连根拔起,总得有个由头。易望林已犯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难道还会再给你我一个机会?”
伯喻道:“暗礁隐于深海,唯待潮水消逝,方能显露出埋在水下的真相。易家这口老井,值得慢慢深挖。”
宇文泰眉间泛起愁云:“可就怕时间不等人。”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雄心的失败者,希望二哥不是其中一个,不然……”伯喻话音一顿。
“不然你的宏图大业就要少了一个对手。”宇文泰从容接下。
伯喻嘴角含笑:“二哥做人果真磊落。”他眼神忽转锐利,字字掷地有声,“但在七弟看来,二哥这样的人,更该是盟友。”
宇文泰安静了下来,他并不接话,反倒凝着伯喻,神情复杂:“伯喻,你背靠易家而起,如今却要亲手将其葬送,心中可曾有过犹豫?”
一片枯叶从枝桠上颤颤巍巍地飘落,无声无息。
“为国除奸宄,何惜一己身。虽负易家恩,大义不可违。”伯喻眸光如刃,“想来这句,二哥这些天,应该比我更知其中分量。”
宇文泰勾起嘴角,却带着些苦涩:“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人。”
伯喻笑道:“京中皆在议论,羲王以雷霆手段,血洗章氏一脉,铁腕整顿兵部。若论狠心,七弟自愧不如。”
宇文泰挑眉:“是么?要我看,你在对待女人这方面,反倒是更胜一筹。”
“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罢了。”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暗淡,顿了一顿,“她……还好吗?”
宇文泰眸光微冷:“方才你也见到她了,觉得如何?”
伯喻神色凝重:“我希望她能安好。”
宇文泰冷冷道:“她为了你茶饭不思,终于折腾到现在这幅模样,”接着嗤笑一声,“怕也是熬不了太久。”
伯喻的瞳孔霎时微缩,如玉面容已是掩饰不住的凄绝之色。
宇文泰盯着他脸上的风云变幻,而后满意道:“看来杨柯没有爱错人。”见对方猛然抬头,他轻笑出声,“我骗你的。她比前段时日已经好了许多,能吃能喝能睡。”
伯喻欠身拱手道:“多谢二哥照顾。”
“谢?她是武华殿的人,何来谢字一说?”
伯喻歉然颔首:“七弟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