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见深,绵绵细雨在地砖上绘出圈圈藻绿波纹。
苔藓吸饱了水,滑溜溜地贴满下山的百年石道,许竹影行色匆匆地提着包裹赶到坝山城门,医师袍还没干净几个时辰又给弄得满是草叶。
失而复得的宝马明月踢踢新修好的蹄子,在主人热情的拥抱里埋头苦吃。
四周吵闹,夏荇盘腿坐在马车前板上,借着仅剩的几刻天光看册本,搭在膝头的雪白手腕扣着串坝山特产核桃珠。
见他来了,稍微抬起点头,冲旁边的谢大礼貌地询问道:“将军,我这边人都齐了,您还要抱着马诉苦多久?”
马都从两眼泪汪汪转变成专心干饭了!
“好了好了,”谢将军摸摸老伙计的毛,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一样许诺,“等你把理事送到,我就叫人给你牵回来……”
战马少了几年的训练,寻回来也不能上战场,只能先帮着打打下面的杂。
谢大背手,内心感叹万千:明珠蒙尘啊明珠蒙尘。
明月从鼻子里重重地出了俩声气,算是送别他离去的背影。
夏荇:“……”
她合上册本,无奈道:“他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许竹影绕开在木桩上缠得死死的缰绳,笑:“我怀疑许是天生的。”
“没准呢。”青萍双手合胸抱着刀,等得睡眼朦胧。
方才下了一天的暴雨,云雾缭绕难以分辨方向,能刮进山谷里的狂风吹起来透心得凉。
夏荇拉拉身上的厚春衣,裹得更严实了些。
许竹影手一撑坐上来,默不作声地拦下大半肆意的风卷。
三个人排排坐把夏理事夹中间,全挤在狭窄的前板不进去,手臂无意地交叠触碰,头没怎么动就能感受到身边人发梢的香味。
桂花味的。
许竹影飞快地反应过来。
还得是秋日晴阳下采摘的上佳品种。
“理事。”
夏荇抱着用毛巾裹好的暖炉,奇怪地回:“怎么?”
雨水打下,将那若有若无的暗香味扩得更加轻灵明晰。
许竹影捂着脸,觉得自己这偷偷判断香味的行径跟那偷摸捡小姐手帕也没什么区别。
他弱弱道:“不进去吗?外面冷。”
身旁,青萍一甩鞭子,等半天终于可以上路的明月立刻撒开蹄狂奔。
车轮压上滚石,震得所有人都凌空跳了一小下。
山道崎岖无人修整,颠得程度能把起码表面平整的官道都衬得温良无害。
夏荇双腿发软,努力平静地道:“待会儿去,要先确认点事。”
“什么?”许竹影缩了缩肩膀,手伸到她的身后,攥住一小片衣角。
他觉得这瘦瘦的理事来个大石头就能被被颠下去。
细雨黏腻。
夏荇扫过身旁飞速掠过的古树与山崖,闭了闭眼:“去推测的几条路线看看,确认范元安到底是先往哪个地盘去了。”
许竹影奇怪:“理事方才不是说他跑去打府城了?”
“坝山到府城中间那么多地方,他先把中央占了是等着被包围吗?”青萍边催马边帮她们小脸苍白的理事解释,“现在坝山打不下来,范元安总得另外寻条能得到南安支援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