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年前的临安。
春日的阳光透过桃林细碎的枝叶,在青石小径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十七岁的宋祁川手握一卷兵书,正倚在一棵老桃树下研读。微风拂过,几片粉白的花瓣飘落在书页上,他轻轻拂去,目光却不自觉被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
凌柔提着竹篮,正踮着脚尖试图采摘高处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浅粉色的襦裙随风轻摆,发间一支银簪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宋祁川不自觉地放下书卷,朝她走去。
"这枝可好?"他突然出声,伸手轻松折下那枝凌柔够不到的桃花。
凌柔被吓了一跳,转身时发梢扫过宋祁川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看清来人后,她眼中惊诧化作盈盈笑意:"祁川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读书累了,出来走走。"宋祁川将桃花递给她,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凌柔低头嗅了嗅花香,掩饰泛红的脸颊。
"我娘说桃花晒干了可以泡茶,安神养颜。"凌柔轻声解释,将花枝小心放入篮中,"宋伯母近来睡得不安稳,我想……"
宋祁川心中一暖。自从父亲出征后,母亲夜不能寐,凌柔时常来陪伴,带些自制的香囊茶饮。两家比邻而居,母亲与凌夫人是闺中密友,他与凌柔更是从小一起长大。
"柔儿有心了。"他柔声道,伸手拂去落在她肩头的一片花瓣。
凌柔抬头,正对上宋祁川专注的目光。少年眉目如画,眼中似有星辰流转。她心跳突然加速,慌忙移开视线:"祁川哥哥的兵书读得如何了?宋伯父来信说边关战事可还顺利?"
"父亲上月来信说已击退北狄三次进攻,但。。。"宋祁川眉头微蹙,"近日却再无消息传来。"
一阵风过,桃林沙沙作响,仿佛预示着什么不详。凌柔正要安慰,忽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声。
"少爷!少爷!"宋家老仆张伯踉跄跑来,面色惨白,"不好了!老爷他。。。老爷他。。。"
宋祁川心头一紧,箭步上前扶住气喘吁吁的老人:"张伯,慢慢说,我父亲怎么了?"
"边关传来战报,老爷为掩护同袍,中了埋伏,壮烈殉国了!"张伯老泪纵横,"夫人听闻噩耗,当场昏厥,现在……"
宋祁川如遭雷击,手中兵书啪嗒落地。凌柔捂住嘴,眼中瞬间盈满泪水。
"母亲现在如何?"宋祁川强自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
"大夫正在诊治,少爷快回去吧!"
宋祁川转身就要跑,却被凌柔拉住衣袖。少女眼中泪光闪烁,却坚定道:"我跟你一起去。"
宋府一片愁云惨淡。宋母卧病在床,面色灰败,见到儿子才勉强撑起身子。宋祁川跪在床前,握住母亲冰凉的手。
"川儿。。。你父亲他。。。"宋母声音嘶哑,话未说完又泪如雨下。
"母亲保重身体,父亲,父亲是为国捐躯,是英雄。"宋祁川强忍悲痛,喉头发紧。
凌柔默默站在一旁,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她看着宋祁川挺直的背影,明明肩膀还不够宽阔,却已不得不扛起整个家的重担。
夜深人静时,宋祁川独自跪在祠堂,面对父亲的牌位。烛火摇曳,映照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双眼。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凌柔端着一碗热汤轻轻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