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手指在双鱼佩上摩挲出薄汗,玉质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脉。
慕云真的湿帕子滑落在床沿,她半蹲着与他平视,道袍袖口绣的八卦纹在月光下泛着暗金:“你醒过来时浑身都是冷汗,脉搏跳得像擂鼓。”她的指尖轻轻搭在他腕间,“现在还疼吗?”
“不是疼。”陆昭喉结动了动,祭坛上的青铜纹路在视网膜上烙下残影,“是……害怕。”他从未在慕云真面前示弱,但此刻那些刻着古篆的骨块、空缺处刺眼的“陆昭”二字,像潮水般漫过理智。
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静室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醒了?”赵无极抱臂立在门口,道冠下的眉峰拧成剑鞘,“青城山的灵泉泡不醒你,倒让我白等了半个时辰。”他晃了晃手中的青铜酒葫芦,“慕师妹,你师兄我在偏殿烤了姜茶——”话音未落,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陆昭泛青的唇色,“出什么事了?”
陆昭深吸一口气,将幻境里的画面和盘托出。
说到最后一块怨骨的位置时,他听见慕云真倒抽冷气的声音,而赵无极的酒葫芦“当啷”砸在青石板上,酒液溅湿了他的麻鞋。
“你说那位置刻着你的名字?”赵无极上前两步,玄色道袍带起风,“太初之魇的怨骨认主?这他娘的比当年我在终南山撞见的尸仙还邪乎!”
“不止如此。”陆昭从枕头下摸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是他整理九嶷山考古资料时记录的手札,“我用系统推演过十一块怨骨的坐标——”他翻开内页,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间夹着半张拓片,“它们的分布轨迹,和上古星图里的‘黄泉十二神’完全重合。”
“黄泉十二神?”慕云真的指尖掠过拓片边缘,“我在《云笈七签》里见过残篇,说是冥府司掌轮回的阴神,每尊神座下镇压一块凶骨。”她突然抬头,“可《云笈七签》里没提过最后一尊神的名字……”
“因为那名字被抹去了。”
众人同时转头。
静室门槛外立着位灰袍老者,白发束成道髻,眉骨处有道旧疤,从额角斜贯至下颌。
他手里拄着根青竹杖,杖头挂着串褪色的铜铃,每走一步便发出细碎的“叮铃”声。
“韩玄清。”老者在陆昭床前站定,目光扫过在场三人,最后停在陆昭胸口的双鱼佩上,“百年前参与封印太初之魇的,共有七人。如今只剩我一个。”
李长生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他抱着个牛皮纸包冲进静室,纸包散开露出半卷竹简:“我就说九嶷山古墓的壁画有问题!”他喘着气翻开竹简,“这是我从墓道暗格里抠出来的,上面写着‘黄泉引路灯,照破十二关’——”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向慕云真,“小慕道长,你怀里那盏灯……”
慕云真这才想起,她方才一直将《黄泉引路灯》抱在怀里。
青铜灯座上的莲花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灯芯处竟浮着缕若有若无的鬼火。
“引路灯本是为镇压十二怨骨所铸。”韩玄清伸手抚过灯身,指节上的老茧擦过铭文,“当年我们用它锁住太初之魇的意识,可如今……”他的目光沉下来,“它的怨骨在聚合,意识在苏醒,引路灯里的鬼火,是太初之魇在试温。”
“试温?”陆昭皱眉。
“就像人要出狱前先敲敲铁窗。”赵无极蹲下来看那盏灯,“这鬼火要是烧旺了,怕是要把整座青城山的灵脉都烧成焦土。”
李长生突然指向竹简上的一行小字:“这里还写着,祭坛的位置在‘幽都之户’——”他抬头,“《山海经》里说幽都在酆都城下,是地脉最阴的所在。”
陆昭的系统在脑海中自动展开推演。
他闭眼时,眼前浮现出三维的地脉图:红色的灵气脉络如血管般蔓延,在酆都城下方汇聚成一个黑洞般的漩涡。
“漩涡中心就是祭坛。”他睁开眼,“但通往地脉的路被亡魂堵死了——那些亡魂不是普通的阴魂,是被太初之魇意识污染过的。”
“净化亡魂我在行。”赵无极拍了拍腰间的桃木剑,“太虚观的‘天罡净世诀’能烧穿阴秽,不过得准备三柱香的时间画镇魔符。”
“我有三清铃。”慕云真解下腰间的铜铃,“当年祖师爷用它镇过长江水怪,或许能暂时压住亡魂潮。”她看向韩玄清,“前辈,您说太初之魇有弱点?”
“镜影化身。”韩玄清的竹杖重重顿在地上,铜铃发出刺耳的尖鸣,“它的意识不能完全降临人间,所以用镜像投影操控邪物。你在血湖看见的那个‘你’,就是镜影的一部分。”
陆昭猛地想起幻境里那个与自己长相相同的“人”,对方嘴角勾起的弧度,和他此刻皱眉的模样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