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总说我心软。"她忽然转头看向盛花影,眼里含着讥诮,"可她不知道,我是亲眼看着母亲怎么一点点变成另一个人——昨天还笑着说爱你,明天就能眼都不眨地把你推下悬崖。"
茶盏里的水早已凉透,太平公主却端起来抿了一口,仿佛要压下喉间的苦涩:"这宫里最蠢的,就是以为坐上龙椅还能保全亲情的人。"
"所以我宁可屈居人下,也不要成为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盛花影默默地听着,但她心里却敏锐的察觉到。太平公主是在与过去的自己诀别。
其实她之前也很疑惑,太平公主作为则天皇帝最为宠爱的孩子,日夜伴驾,为什么却没有向皇位发起过冲击?
而且,从后面李旦即位后,她有不少机会可以全身而退,但最终却在政治斗争中输给了小她20岁的李隆基。
除了先天的性别劣势外,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因素。
她现在知道了,她从来就没想过坐上那个位置。
至尊之位,本就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有唐一代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大唐的皇子皇女们,跟养蛊一样,大家都抛弃了亲情,赤着眼睛互相厮杀的血流成河,恨不得把对方拆骨扒皮,最后胜出的那一个,才能登上那血淋淋的宝座。
太平公主因为是女子,又天生一颗七窍玲珑心,所以,在她幼时是拥有过纯粹的亲情和爱情。
所以她才那么抗拒那个位置的诱惑,才对后来的李旦那么信任。
以至于被李隆基一击即中,再无翻身之力。
盛花影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姑祖母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太平公主没有立即回答。她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指尖轻轻拨开绣金的帷帐。窗外月色如霜,将她的侧脸映得格外冷峻。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铁,"既然恭谦礼让护不住自己,护不住婉儿,护不住我的孩子们。。。"她忽然冷笑一声,"那就让那些人看看,我太平——"
她转过身,烛火映得她眼中似有寒芒闪动:"到底有何能耐!"
盛花影心头一跳。此刻的太平公主与方才判若两人——眉宇间的柔和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锋利的决绝。她腰间的环佩随着动作轻响,像是出鞘前的剑鸣。
"百姓的命运,都由我来担,我不会让大唐走到你说的那一步的。
四哥性子软,我得给他留条路,至于李三郎。。。"她勾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既然敢动婉儿,就该想到后果。"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烛火剧烈摇晃。盛花影看见太平公主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绘着牡丹的屏风上,形成一道威严巨大的剪影。
"你这几日就在我府里歇息。"太平公主说道,语气已恢复平常的温和,"这些日子少出门,缺什么要什么都可以给嬷嬷提。"
"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姑祖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