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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是去会友（第1页）

许安安没说话，显然有着自己的顾虑，所以就请柳行舟先行回去，让她考虑几日。

绵雨细密的午后，杨家后院的青石板上积着浅浅的水洼。

四娘捏着一枝半开的桃花，手指上沾了新鲜花汁，正皱着眉头看大娘子将一枝白梅斜插入天青瓷瓶。

＂大姐姐，这样歪着真的好看么？＂四娘撅着嘴，手指不安分地拨弄着案几上散落的花瓣，＂我看王娘子家都是插得笔直笔直的。＂

大娘子手腕轻转，又将一枝粉杏调整了角度，鬓边的珍珠步摇纹丝不动：

＂插花讲究的是自然意趣，若是都像列队的兵士般整齐，反倒失了生机。＂

她眼角瞥见四娘指尖沾着的胭脂色，轻笑道：＂你且先别管花，看看你的手，倒比这桃花还要艳上三分。＂

四娘＂哎呀＂一声，忙将手往裙摆上蹭，绣着缠枝纹的杏色裙面立刻晕开一片淡红。

春雨端着茶盘进来，正看见这场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四娘子这哪是插花，分明是染坊里的工匠呢！＂

＂要你多嘴！＂四娘作势要打，春雨灵活地闪到一旁，茶盏里的热水却晃出几滴，落在她手背上。

小丫头＂嘶＂地吸了口气，却不忘把茶盘稳稳放在案几上。

大娘子接过茶筅，手腕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开始点茶。青瓷茶盏中渐渐泛起乳白色的沫饽，她一边动作一边道：

＂四娘，你且看好。点茶时手腕要活，力度要匀，就像……”她的声音忽然顿住，因为看见另一个丫鬟匆匆穿过回廊，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大娘子，＂丫鬟在门外站定，雨水顺着她的蓑衣滴在台阶上，＂柳家那边……传了话。＂

茶筅在盏中一顿，几颗未打散的茶粒沉了下去。大娘子将茶具轻轻放下，袖口掠过案几，带起一阵淡淡的檀香：＂怎么说？＂

＂柳家说许家娘子。。。…＂丫鬟瞥了眼竖起耳朵的四娘，压低声音，＂说婚约是家主所定，断无退婚之理。＂

春雨猛地将茶盘往案几上一搁，发出＂砰＂的一声响：＂好个不识相的许娘子！明明知道柳郎君心里装的是我们大娘子，偏要占着茅坑不…。。。＂

她突然意识到比喻粗俗，急忙刹住话头，脸涨得通红。

＂春雨！＂大娘子声音不重，却让丫头立刻低下头去。她转向传话的丫鬟：＂劳烦你跑这一趟。去准备轿子吧，我亲自去许家一趟。＂

四娘一把抓住姐姐的衣袖，指尖的花汁在月白衣料上留下淡淡的印子：

＂大姐姐，要不。。。…要不就算了吧？反正你和柳家郎君已经和离了，何必…。。。＂

＂傻丫头，＂大娘子伸手点了点四娘的额头，指尖沾了一点她脸上的胭脂，

＂这和离不与和离有什么相干？许娘子平白受这委屈，换做是我，也要讨个说法的。＂

她转头对春雨道：＂去把我那套青瓷茶具包起来，再备上那罐顾渚紫笋。＂

四娘看着姐姐从容不迫地安排，忽然扑哧笑了：＂大姐姐这样子，倒像是去会友，不是去吵架的。＂

大娘子正让丫鬟系披风的带子，闻言回头一笑，窗外的雨光映得她眉眼如画：＂谁说不是呢？＂

半个时辰后，一顶半旧的青布小轿停在了许府门前。

轿帘掀起时，许家门房正倚在门框上嗑瓜子，见这寒酸轿子，连眼皮都懒得抬：＂哪家的？有拜帖没有？＂

春雨气得脸都红了，刚要开口，大娘子已经轻按她的手臂，自己走了下来。

她今日穿着月白上襦配艾绿褶裙，发间只一支素银簪子，却因着挺拔的身姿，愣是让那门房不由自主站直了身子。

＂春雨，把拜帖给这位…。。。＂大娘子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给这位没见过世面的门房瞧瞧。想来许府高门大户，下人都是要验明正身才敢放人进去的。＂

门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正要伸手接那烫金帖子，忽听门内一声清喝：＂放肆！＂

许安安提着裙摆快步走来，藕荷色的裙裾扫过湿润的石阶。她先是狠狠瞪了那门房一眼：

＂自己去账房结了这个月的工钱，明日不必来了。＂转头看向大娘子时，眼中却带着几分探究和意外：＂杨大娘子亲自登门，是我许家怠慢了。＂

大娘子打量着眼前这个传闻中执拗的许家娘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圆脸杏眼，眉间一点朱砂痣，说话时嘴角自然上扬，倒不像是个不讲理的。

＂许娘子客气了。＂大娘子微微颔首，＂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许安安侧身让路：＂请随我来。＂

穿过两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许家虽已没落，花园却还保留着昔日的格局。

假山上的青苔被雨水洗得发亮，一株老梅横斜在水榭旁，枝干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