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
广场的晚九点钟声敲响的时候,一身燕尾服的范宁信步往指挥台走去,乐手们已经落座屏息以待。
范宁的步伐走得优雅,也很慢。
比这几天任何一位指挥登场的步伐,好像都还慢点。
刚才,推开通道幕帘的时候,他突然似乎觉得耳旁有点幻听。
“哐哐——”“哐哐——”“哐哐——”
像是什么笨重而庞大的拼接之物,不断碰撞之下的拍点明确的噪音。
当然,声音本身极小就是了。
蒸汽列车之类的?
站上指挥台的时候,范宁感觉自己好像一瞬间回到了某一刻循环的起始,或是“重置”的起始,比如,年初自己重返提欧莱恩时,在列车上蜷身打盹小憩的梦境场景。
一些事物相同,一些事物又不同,一些情绪相通,一些情绪又有变化。
这种感觉对范宁来说有种生理性的讨厌——自从失常区回来后患上的顽固慢性病。
“怎么巡逻警察现在就开始清走小贩了?”
范宁选择暂时把注意力从主要往次要部分转移去,即跳过乐团、跳过贵宾席、跳过广场听众,放到更远的那些区域,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关注到了这么一条次要的讯息。
简直和“自己准备指挥一部交响曲”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然,这是一个绝佳的技巧,那种生理性的不适感被范宁成功地除掉了。
最后一曲,最后一场。
掌声和欢呼在涌动,但一直听到了晚上21时的这一刻,范宁感觉自己已经脱敏了。
在前世,从没听过有什么艺术节的演出会在这么大的场合举行(当然,也听不清),也没有如此密集排列的档期安排,人是会倦怠的,仪式也是会消耗灵感的,这一切会不会有哪里不是很现实、不是很合理?
奇怪,怎么怀疑到这种范畴的问题上去?
行礼的短暂时间里,范宁的视线和波格莱里奇有所交汇。
对方在鼓掌,然后放下,然后广场重归安静。
几万人的“收拍”收得很齐。
视野里听众的人头蠕动着,四面八方都是挂起的巨幅旗帜。
圆桌与刀子,一片片灰蒙蒙地压了过来。
后方,全体乐手按兵不动,冰冷的空气寂静一片。
一切至此。
范宁笑得富有深意,转身。
将预备拍的手势递给了浸透在金黄灯光下的小号首席。
“#do-#do-#do-#do——”
“#do-#do-#do-#do——”
“#do-#do-#do-mi——————”
无标题又暂无序号的《升c小调交响曲》,第一乐章,葬礼进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