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灵书的心悬在了嗓子眼,几乎以为自家小姐吓傻了必死无疑,然而那柄寒光凛凛的长剑从裴宣身侧错身而过,剑尖一挑一丛蔷薇便被斩的四散零落。
nbsp;nbsp;nbsp;nbsp;被勾住的衣角轻巧落下。
nbsp;nbsp;nbsp;nbsp;灵书跑到一半脸上急色未褪反而愣在了那里,来人的剑没有伤及小姐,持剑的人一身玄色束腰的长裙,在月色下猛地收手,剑负于身后。
nbsp;nbsp;nbsp;nbsp;那是平南王。
nbsp;nbsp;nbsp;nbsp;裴宣朝灵书挥了挥手,灵书明白了那是叫自己暂且避开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她有些担心小姐,但还是听话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nbsp;nbsp;nbsp;nbsp;这片草木丰盈的山坡终于只剩下她们二人。
nbsp;nbsp;nbsp;nbsp;郑牡丹朝前走了两步,放眼凝望着这片幽深的湖水,与裴宣并肩而立,裴宣微微扬了扬下巴:“你的湖修的挺好嘛。”
nbsp;nbsp;nbsp;nbsp;越契城靠近边关常年缺水,所以虽是靠近边关的重镇但一直人口凋敝,百姓不愿在此安居,驻守在此的将士生存艰苦。
nbsp;nbsp;nbsp;nbsp;但官员总是歌功颂德无一人提及此事,能活就行,至于活的好不好么,那又是另一件事。
nbsp;nbsp;nbsp;nbsp;裴宣在位的第三年郑牡丹跑到边疆,从百户做起建功立业。
nbsp;nbsp;nbsp;nbsp;她一天只能喝几口浑水,渴的嗓子说不了话,大中午的还要步行十几里去买上毛边纸,用烧完的木炭一笔一划的给裴宣写信。
nbsp;nbsp;nbsp;nbsp;郑牡丹和裴宣都不是读书的料,但人在寂寞荒芜的时候总是很爱写信,希望千里之外的人能够读懂自己这一刻的思绪。
nbsp;nbsp;nbsp;nbsp;后来有一天上头的裨将说朝廷派了工部官员过来考察,要是合适要在山上修一座水库囤积雨水,改善民生。
nbsp;nbsp;nbsp;nbsp;当时驻扎在此的兵卒都参与了这项水利修缮,郑牡丹抗石头上山把肩膀全都磨破了,夜里趴在石头房子外用碳石写信。
nbsp;nbsp;nbsp;nbsp;她写今天水利使更改了图纸,修了一条上山的小道,也写今天运了多少石头很快就能有个雏形,最后写还剩下几天就可以完工。
nbsp;nbsp;nbsp;nbsp;最后写,陛下,水库的水一开始是浑浊的,但现在已经很清,山坡上开满了野蔷薇的花,在春天,尤其是夏天,会开的漫山遍野,你应该来看一看。
nbsp;nbsp;nbsp;nbsp;高居庙堂的帝王一生都没能来看她们修起的这座水库,也没能看见因为这座水库聚集而来的百姓,兴盛起来的城池。
nbsp;nbsp;nbsp;nbsp;这是她们之间共同的微小秘密,同修而起的城池很快就会在战争的泥潭里化为乌有,那些好不容易在贫瘠的土地上种出的粮食也会被铁蹄踏成一片废墟。
nbsp;nbsp;nbsp;nbsp;“你还是要走。”郑牡丹的声音平静的早有预料,并不是一句疑问。
nbsp;nbsp;nbsp;nbsp;裴宣没有回答,只是同她一起眺望着幽深的湖水,几如轻叹:“牡丹,你知道吗?日后青史不会记得你在这里用四个月一砖一石修完了一座水库,只会记得你是乱臣贼子,其罪当诛。”
nbsp;nbsp;nbsp;nbsp;郑牡丹发出一声轻嗤:“谁在乎?我又不像子书谨一样希望青史传名,流芳百世。”
nbsp;nbsp;nbsp;nbsp;“是啊,你只是想修一座水库。”没有其他大道理和想法,只是想在这里修一座水库,十七八岁的少女管什么天下大势义不容辞?
nbsp;nbsp;nbsp;nbsp;她想修一座水库,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了,仅此而已。
nbsp;nbsp;nbsp;nbsp;“这里因水而聚,很快也将因水而灭。”
nbsp;nbsp;nbsp;nbsp;将大本营的位置选定在这里未尝不是考虑此地无缺水之患。
nbsp;nbsp;nbsp;nbsp;因你而生,也将因你而亡。
nbsp;nbsp;nbsp;nbsp;郑牡丹的眉头蹙了蹙:“你不想再起战事,我愿背负万世骂名拥你在青州称帝,与灵祈各占半边江山,你走不走?”
nbsp;nbsp;nbsp;nbsp;裴宣叹了口气:“谁说我想当皇帝啦?”
nbsp;nbsp;nbsp;nbsp;“更何况就算是划江而治,战事在后世也将不可避免,哪怕我在的时候能够克制,也不过是把流血留给了下一代。”
nbsp;nbsp;nbsp;nbsp;郑牡丹深深吸一口气:“你不去争,我替你去争。”
nbsp;nbsp;nbsp;nbsp;“只有我拥兵自重你才能真正走脱。”
nbsp;nbsp;nbsp;nbsp;子书谨她不会放过你的,前世今生她就像一条毒蛇又或是绕树而生的寄生藤蔓,迟早有一天要把人绞杀窒息,她才能停下不断侵蚀的步伐。
nbsp;nbsp;nbsp;nbsp;“你玩不过子书谨的。”裴宣用平静的声音下了判定。
nbsp;nbsp;nbsp;nbsp;“那你留下来帮我!”郑牡丹面色变了变,忍无可忍的偏头看着面前的人。
nbsp;nbsp;nbsp;nbsp;“你就是舍不得!裴宣你真是——人怎么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裴宣你这个混账!混账!”
nbsp;nbsp;nbsp;nbsp;那张冷艳的已经褪去少年心性的脸在此刻骤然失控,可她倒映进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睛。
nbsp;nbsp;nbsp;nbsp;裴宣安静的看着她,这是一张与先帝相似又不同的脸,她们有同样的美人尖和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微微睁大时纯粹一如林间灵动的鹿。
nbsp;nbsp;nbsp;nbsp;而当她一但沉静下来时才能发觉这是一双怎样平静的眼睛,似乎万古的山石都倾倒下去也不会再起涟漪,她只是温柔的甚至带着怜悯和怜惜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