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廊边栽种的竹影摇曳在宁四公子身上,与清浅日光交错,分外美丽。
正院书房庭外,面目板直的中年男子负手站立,背对院门,神情肃重。
宁池意迈入庭中,停住脚步。
“父亲。”宁池意环环一礼,态度恭谨。
宁大人转过身,看着这个秀姿风雅的儿子,语调低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宁池意抬起头,脸上笑容未改:“儿自然知道。”
宁大人摇头:“不,你不知道。”
“天潢贵胄,士族倾轧,这其中的残酷,你还未曾亲身领会。”
宁池意皱起眉,欲要反驳,却被宁大人抬手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亲眼见过三皇子跌落,亲眼见到往日那样的豪族倾颓,你自以为已经看透了皇权更迭权力斗争。”
宁大人微一叹息,眼神悲哀:“池意,你根本不懂。陛下天授神予,想做的事绝不会半途而废,如今不过螳臂当车。”
清风吹过,宁池意的发丝也被风扬起,但他并未退缩,而是清声道:“即便如此,儿也觉得,满朝之中,只有三皇子堪登大位。”
二皇子虽为皇后所出,但病弱难以支撑,四皇子其人矫作,实不忍睹,五皇子为幼子,幼主主国,国必将衰微。
唯有三皇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出身士族,享天下英才教导,为人刚硬,手腕奇佳,若不是因为陇西李氏太过盛势,如今三皇子早已坐稳东宫之位了。
某,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至死无悔。
见儿子这般坚持,宁大人叹一口气:“罢了,为父老了,看不懂你们年轻人了。”
他话音一转,看着宁池意眼神严厉:“但你须知,无论如何,不可拖宁府入此泥潭。”
如今四子与三皇子交好,还可以推脱为年少在国子监求学同袍之谊,若牵涉到家族,那便是公然站队了,陛下绝不会容忍臣下结党营私肆意妄为。
闻得父亲此语,宁池意缓缓一笑,声音清越:“儿子明白。”
他在做的事,一直是他想做的,自然与家族无关。
*
琅无院,室内。
明明是新秋凉爽天气,赵太医脸上却冷汗直冒,手下银针阻滞,丝毫动弹不得。
三皇子妃的脉息越来越微弱了,如今连扎针都很难起效。
赵太医凝神发力,那枚银针终于浅浅没入手背穴位,他大喜,接着施针。
好容易忙活完,太阳已近西沉。
“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松了力气,接过身侧侍女递上来的汗巾擦了擦脸,止不住嘀咕。
世间竟有这等奇特的梦魇之症,昏睡之中人能保持呼吸,容色也不曾变化,唯独脉息在渐渐变微弱。
赵太医捋着胡子,抬脚凑近一点,端详着三皇子妃的容颜,看了又看,还是没瞧出所以然来。正当他想伸手再探探三皇子妃鼻息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滚出去!”
赵太医吓了一跳,四处张望,只见博古架上站着一只尾巴高高翘起的鸟雀,斜睨着他,圆溜溜的眼睛满是凶狠。
他忍不住开口:“你们三皇子府上还兴养鸟雀吗?”
还是会说话的鸟雀。
侍女低了头,施礼道:“医正有所不知,这应是三皇子妃养的鸟雀,十分黏人,不喜旁人靠近三皇子妃。”
赵太医愕然,什么黏人,黏的只是三皇子妃一个人吧?对他可凶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