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顺着她发红的掌心滑进袖口,江月见呼吸渐缓,不再挣扎,只低声说:“殿下,你也醉了。”
她望着他低垂的侧脸,见他鼻尖沁着细汗,脸颊有绯色薄云。月光映着他的背影,而他薄唇紧抿,低头擦手的动作虔诚到似在礼佛。
帕子一次次浸湿,又一次次擦拭。
江月见挣扎着抽了手,轻声道:“我与殿下做戏时,早挽过你百遍。”
话音未落,手又被他捉住,他带着薄茧的拇指突然抚过她关节,说:“那也不行。”
一种难以言喻的细密的痒,自手心传到心口,她发愣地望着眼前人,掌心渐渐氤出薄汗。
从小到大,她接触过的年轻男子,除兄长外便只有容羡了。
容羡长她两岁,容氏长公子之身束缚颇多,他自幼清心寡欲,克己复礼,从不逾矩。
有一年花灯节,她悄悄溜出家门,买了几包饴糖,分别赠予了夏枕雪,彼时还未成为皇后的表姐沈妗妗,以及兄长和容羡。
旁人都欢欣地收下了。
唯有容羡,端方肃穆,一身青竹素衣,衣袂翩翩,玉树临风,分明才十六岁的少年,却老气横秋地朝她拱手道:“阿月,这于理不合,男女授受不亲。”
她吐舌将饴糖塞入他拱出行礼的手上,嬉笑着跑开了。
是夜,却见容羡夜访兄长,立于庭院中,身形萧萧肃肃,朗声道:“江兄,我今已与阿月私相授受,特来先问过江兄,我欲求娶阿月,可否?”
兄长吓得一个踉跄,追问他是怎么个私相授受了?
容羡凛然道:“我收了她赠予的饴糖。”
兄长这才收回下巴,古怪地看着他道:“我也有。夏枕雪和沈妗妗也有。”
“你是兄长,她们是女子,这不同。”
兄长哈哈大笑,拍了拍他恭敬的身形,道:“阿羡,莫怪哥哥没提醒你,先回去说服你那古朽老爹,再来我将军府求娶也不迟。”
她那时还小,也不懂得此事意味。后来渐渐长大,容羡也很少再来了。
直到如今,几经风雨,她成了摄政王的手中棋。
与他做戏,肌肤相亲,恩爱相称。若叫容羡知道,定要嘲笑她私相授受,于理不合了。
但大仇当前,她顾忌不了那么多。谢徵玄想来也和她一样,各怀目的,只能问迹不问心。
可此刻谢徵玄醉了,那双含情目似在她心底揭开一道细微的缝,穿堂风就这样趁机掠过,让她无法再忽视一些早该注意到的情绪。
“等殿下改明儿醒酒了,该后悔了。”
她由着他孩子般固执。
擦了不下十遍,谢徵玄终于满意了,朦胧的带着醉意的眉眼轻蹙了一瞬,他偏头看向她,问:“后悔什么?”
江月见轻声说:“殿下,我差一点就成功了。柳如是本来就要答应我,带我混入商队。只要能进入商队,我一定可以发现暗室的秘密,撬开他的嘴,逼他说出江颀风的下落。”
握住她指节的手倏然顿住,而后松开。
谢徵玄的眼中蒙了层晦暗的雾,他问:“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么?”
江月见望着他的眼,说:“不然呢?”
“我有办法让柳如是开口。”谢徵玄眼神中竟似掠过一丝哀求,但转瞬消逝,只余酒意混沌,他道:“无需你再出面。”
江月见固执地摇头,“救江颀风是我的心愿。我怎能弃之不顾,假手于人?”
谢徵玄轻笑,好似忽然醒了酒,淡淡道:“好,如你所愿。”
“殿下已帮了我太多。只是不知错过了今晚,还能找什么机会说服柳如是。”
“他已经上钩了。”
“殿下怎么知道?”
谢徵玄将帕子扣在案上,铜盆水光摇晃,映出他眼底微茫,月色将他的侧脸割据出晦暗不明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