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借由他的构想而出的妻子,一定是会拒绝他伸出来疗伤的手的,因为他给予的馈赠,曾是她死亡的诅咒。
短暂存在的造物很快就消散。
其后,罗刹又去找了流光忆庭的忆者,得到的结论是记忆并非虚构,他确实只是遗忘得快了一些,人体的奇妙完全可以解释这种现象。
“我已经记不清她的脸,连声音都模糊。尚且清晰的,是她在我手中生命空无一物的时刻。”
第99章丰饶行者
行商不欲多谈这些事。
他的记忆里与他的妻子相关的事本就是一日日的变轻,终有一日会被遗忘得一干二净,再多提起,那些朦胧的印象也不会因为此事而刻印得更深。
他试过无数种方式,试图攥住自己的记忆,结果都不甚理想。流光忆庭的忆者告诉他,想要存留这些记忆大抵是要让一个忆者完全进入他的相关记忆,然后深入挖掘他的潜意识都在忘记的事。
“但是你做不到,不是么,你无法让一个忆者探寻你的所有记忆。倘若你的记忆会衰退得如此之快,确实有外界因素介入,那这存在,的确很了解你。”
忆者本就是一句感叹,得到的回答却出乎意料,行商垂眸,“是我的妻子。”
“她是位忆者?”
“并不,她只是了解我。”
也不那么了解。
行商在家庭里是表里如一,并未特意隐瞒些什么,他的妻子亦然。已经想不起来的昨日里,恒星跨越时间和大气层发出的光芒,让所有的一切都亮堂堂,一切过往都在其中消解,唯有想起时,心中复杂的情感做不得假。
大抵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才能让他凭着模糊不清的记忆都能体会到那时的放松与幸福,让现在的他想要轻松的唤出她的名字,都只能徒劳无力的发出一句空荡的沉默。
确实不是很了解他。
我是说我自己,罗刹在我面前第一次出现,我没问他当时是什么情况,只是顺其自然的结了婚,在老板眼中有了软肋,也成了鸡肋,随时都可能会休产假的鸡肋。
老板这种生物,大多数都唯爱牛马,拿着最少的钱做着最多的工作,不需要有休息不需要有人际关系。
罗刹那时跟我的婚姻在世俗上是顺理成章,到了年龄就做了这个年龄做的事,放在工作上,那就是,我对老板的限度已经抵达了一个临界点。
这样的我,没有问罗刹最初的想法,是合情合理的,因为疲惫,因为敏锐不会从一个疲惫的灵魂上屡次出现。
迟钝麻木才是我的空壳。
偶尔的敏锐,还得带上一点班味。
从这些看,我又是跟罗刹记忆中的妻子截然不同,我眼下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社畜,班都是药师在替我上。
整个人最大的无语时刻,都是发生在丰饶公司挪了地的那个时刻。
但是罗刹,在与我交流完他为什么这么执着的想要跟我一次次搭上话的理由:
他说仙舟那边确实需要一个中间人与我进行沟通,确保我的立场问题,这有助于仙舟太卜们对帝弓司命谕示的解读。
“帝弓司命仅以光矢宣其纶音……是这么说的吧,我很久没有回过仙舟,对仙舟上一些俗语都模糊了许多。”
“我对仙舟文化亦称不上仙舟通,只能凭借印象说一些似是而非的结论,大抵是没有错误的。”
“既是如此,如何又能解读出太大的偏差呢。莫非事到如今,我竟算不上一个丰饶孽物?”
行商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他随身携带的那些文件,让人看了也是……让一个从巡猎转投了丰饶的前仙舟人看了也是心情复杂。
从这些文件上看,仙舟方面确实难以界定我的属性,巡猎的庇护在我的身上经久不散,仙舟方面对我的意见大体上统一,即我不归类于丰饶孽物,细节上却多有分歧。
罗刹便是为此而来。
他与仙舟达成了合作,前来询问我本人的想法,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一个冒险的由面前的行商主动提出来的举动。
他本人对此的解释,是笑了一下,眉眼微弯,看着如沐春风:“但是成功了,不是么。巡猎的星神岚不会庇护一个丰饶孽物,丰饶的星神药师亦不会屡次回应一位无智的个体。”
“那便只是一些风险,与收益相比,不值一提。而在交易过程里,我信奉的是诚实守信,如此方能有回头客。”
开诚公布。
确实。
罗刹与仙舟的交易涉及到了的星神有些多,我这位与两位星神关系密切的个体,被他找上门来是早晚的事。他先去仙舟,不过是将我的情况打听得更细致一些,以免犯一些不该犯的错误,恰巧,仙舟也在试图更多的了解我。
双方互相都做了一次对方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