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屿笑着夺回手,又快又重。
“你想什么,做什么,都无所谓,但不要妨碍到我,我不喜欢被打扰。”
赵斯同道:“这么说,是真的了?”
李秋屿似乎无所谓真假,他往车里走。
“你听我说,如果你真的对小女孩感兴趣,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你不需要,你自己就能搞得定。但你如果想要源源不断的,”他压低声音,突然不说了,李秋屿笑道,“怎么,你是那种担心隔墙有耳的人吗?说啊,继续说。”
赵斯同问道:“真有兴趣听我说?”
李秋屿掏出车钥匙:“到我车里来。”
赵斯同立马跟他上了车,车里灯光幽暗,两人都像鬼影一样坐着,赵斯同继续刚才的话:“你不会真打算在酒店呆着吧?”
“不行吗?”
“当然不行,你是在蹉跎自己,浪费自己。”
“你跟我说个不蹉跎的。”
李秋屿但凡表现出一点点兴趣,赵斯同便倍受鼓舞,他要抓住他情绪的微弱苗头,来之不易。
“跟我回上海,你有没有注意到网上有那么一批人,意见领袖,经常可以影响舆论,这正是你的长处,那些人算个屁啊,跟你比起来,给你提鞋都不配。”
李秋屿靠在驾驶座上,非常松垮,他懒洋洋的:“然后呢?”
赵斯同说:“你来当意见领袖,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大学的时候,你只要愿意动一动嘴,你的那帮同学就对你顶礼膜拜。我知道你不稀罕钱,不稀罕跟着我做生意,可以,但你可以发挥你的特长,去搞舆论,替某个集团说话,你明白的,无论什么时候,世界都离不开舆论。民众其实就是帮蠢货,”他颇为得意地说起过去,“知道我第一次意识到民众是蠢货,是什么时候吗?”
李秋屿看着他。
“是中学,我的那帮老师哪个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可他们放学后,一起练轮子,当然,那时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邪教,他们跟风,竟然那么轻易上当,深信不疑。我就知道,大部分人都是蠢货,只有少数人清醒,知道世界是怎么运行的。这群蠢货本质上根本没有立场,立场可以随时换,既能落井下石,也能冲锋陷阵。谁说的好听,喊得响,他们就支持谁,信服谁,他们天生需要听别人的,自己没法产生思考,尤其是你告诉他们一样东西可能危害到他时,他会更信服你。”
李秋屿
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还能做这个?”
赵斯同有种压抑的热情:“你不知道自己的魅力,这一点,恰恰是你最大的魅力,你有高学历,有出色的外表,有最能蛊惑人的言谈举止,网络上那些丑八怪都能兴风作浪,你比他们条件好一万倍。你可以去大学里讲座,那帮人最容易被煽动,我还可以帮你策划出书,书里只要在假话里头掺些真的,民众就会觉得全是真的,还有什么比影响一个人的脑子更有意义的事吗?”
“我为什么要做这个?”
赵斯同笑了:“你可以永远做偶像,为所欲为,当然,你要跟我合作,我们是共生体,我需要你为我说话时,为一个群体说话时,你要做到让人信服,我们是对的。到时,别说一个李明月,一千个一万个,都手到擒来,可在外头,你还是公众心里的偶像,知识分子,说的话都是金科玉律,开启民智的。”
李秋屿微笑看他:“这么说,你是想让我当你的代言人?”
赵斯同一点也不否认:“不止为我,这世上不止一个我,你有最聪明的脑子,不该这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多无聊。更何况,你是有报酬的,报酬就是真正的自由,你想找什么刺激,找什么乐子,都可以,谁也没你快活。”
李秋屿说:“说完了?”
“你如果还想做律师,我也可以给你打造一条更好的出路,同样可以影响很多人,想要日子有乐趣,总得想个办法不是?”他并不死心,缠着李秋屿继续说。
李秋屿发动了车子:“我想死,你不想死的话可以下车了。”他对赵斯同笑了一下,非常温和。
赵斯同咬牙打开车门,重重关上,趴窗户那笑道:“这也不想,那也不想,是不是现在只想引诱个小姑娘?还是已经做了?师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短视?一个李明月就够了吗?”
李秋屿看也不看他,猛得加了油门,差点把赵斯同带倒,车子和人一同往夜色里奔去。
第48章第48章明月披着湿漉漉的头……
明月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趴沙发撅屁股写卷子。李秋屿不在,她就没了管头,小时候放学后她跟同学总爱随便找地方趴着写作业,说着玩着,作业就完成了。她做好卷子,到书房找书看,她把李秋屿上次看的《佩德罗巴拉莫》取出来,有一页折了小小的角,明月翻开,看到一段话:
“那时世间有个硕大的月亮,我看着你,看坏了眼睛。月光渗进你的脸庞,我一直看着这张脸,百看不厌……”
明月怔住,这段话看过,绝对没有看过,她从没翻开过《佩德罗巴拉莫》,这是一本外国小说。但为什么会觉得看过?她一下想起来,是李秋屿,她刚来的中秋,看见月亮,再看李秋屿,觉得眼睛要看坏了,怎么会有人写她的事?写她的感觉?明月反复品读这一段,如痴如醉,她不用看全书,单单因为这一段就爱上了,多奇妙啊。她料想自己假使看完全书,见过所有句子,也最爱它。
她把书捂在胸口,不知为何,情绪被引得这样炽盛,她喃喃自语着:“苏萨娜啊,苏萨娜。”明月叫一种很痴缠很伤感的东西笼罩着,仅仅呼唤一个名字,她感到一种甜蜜的空虚,她想做点什么,却像无头苍蝇,在书房里来回走动,“那时世间有个硕大的月亮,我看着你,看坏了眼睛。”她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书,又亲亲它,再亲亲它,忘记她是要来找《鬼》的。
天很黑了,连楼下散步的人声也隐去,明月抱紧书,往窗台下面看,只有路灯,她又走动起来,她一会儿靠在窗帘上,一会儿跑去卫生间,凝视镜子里的自己,她的嘴唇鲜红,像发烧,眼睛那样大,那样黑,像有个硕大的月亮照在上面。她心里有什么东西,一下生出来,从没有过的,几乎把人弄哭了。
她摸摸脸蛋,也是这样烫,她完全理解那一声声呼唤,她要死了。心里的火烧起来,她突然很想家,想李万年,想杨金凤,想棠棠,想一天天,一月月,打庄子上头过去的星辰。太阳急速西沉,月亮又快快升起,范小云,卓腾,刘方圆,张蕾,老师们…………也都远去。她不是旧的自己了,有了新的念想,她觉得背叛了故乡,背叛了家,她为这种发现感到心碎,真的淌下眼泪。她懂了为什么会别扭,为什么会可耻地高兴,她的心跳得生疼,十分难受。
李秋屿进家门发出声响,她如梦初醒,飞快跑向书房,地板踩得咚咚响。李秋屿有点疑惑,走近找她:“洗漱好了吗?”
明月不敢看他,她一回头,就会看见硕大的月亮,她坐他的椅子上,翻着他的书,十分僵硬,好像动一下,李秋屿就会发现她灵魂里的秘密。
“明月?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他笑着靠近,声音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明月猛得站起,朝外跑去,一头扑进沙发,她哭得一抖一抖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哭。李秋屿站沙发旁,看她良久,她像是伤心坏了,他终于弯腰把她肩膀扳过来,明月哭花了脸,头发黏着眼泪,面孔熟透,李秋屿摸了摸,还没问她,她抽噎说:“我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