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简犹豫:“那热水我给你留着,你泡吧,我坐月子呢,本也不该清洗。”
郎善彦大手一挥:“没那回事,坐月子也可以泡脚擦身子,别着凉就行了,我是大夫,你听我的准没错。”
和路简在一块前,郎善彦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父母感情不好,不耽误他在仆从环绕中长大,现在他却是干活一把好手,碗筷都洗得干干净净,又搓了抹布,将屋里屋外又擦了擦,将屋檐下的冻梨拿回来切片,端到榻上和媳妇分着吃。
这日子苦吗?郎善彦觉得甜!
他做了近二十年衣食无忧的济德堂少东家,近两年才觉出人生快活,老婆孩子在热炕头上等他回家,在外行医时常能见到济德堂里没有的病例,虽说给一些穷人看病赚不到钱,但医术长进得也快。
郎善彦觉得和以前比起来,自己现在才算个男人了。
小两口住的小四合院位于东绦胡同,一进大小,正房并左右两个二房,东厢房、西厢房、一共五间屋子。
院中搭了葡萄架子,位于安定门边上,是成亲时,郎善彦花二百两买下做新房用的。
其实屋子不贵,内里的红木家具占了大头。
“好家具可传数代。”郎善彦可不管满人抱孙不抱子的规矩,抱起路回轻轻摇着,“寅寅,阿玛一定攒多多的家当,连着外祖的医术,往后都传给你。”
“进宫做太医阿玛试过了,没什么意思,宫里从老佛爷到太妃都是贵人,只敢给她们开太平方,有医术也无处施展,但家里的药堂,阿玛一定经营得妥妥当当再传给你!”
郎善彦笑得开心,浑然不觉怀中的小婴儿呆滞,如遭雷劈般脑子里一片空白。
路回在行医时,听一个断手姑娘开过玩笑:“瘸锥,你知道不?我现在虽然惨,但还有比这更惨的呢。”
路回那时漫不经心地给人打抗生素:“还能怎么惨啊?”
断手姑娘说:“穿越到五胡乱华,是个没有半分武力的汉族女人,再到大路中间站一刻钟。”
路回接道:“然后就成两脚羊上桌了,是吧?”
断手姑娘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可不?可我都沦落到和穿越到五胡乱华、魏晋南北、清末民国的人比惨了,我好惨啊。”
现在路回也有和断手姑娘比惨的资格了,因为断手姑娘被救回国后,和路回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学,但断手姑娘还能考大学,路回却穿到老佛爷治下了!
上一次看见这一幕,路回恐惧、崩溃,在自己的哭声中、心脏的巨响中惊醒。
他只是个旁观者,是梦境中“不存在的人”,除了亲眼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次,他飞过去,抱住了明照临。他好像不再是个“幽灵”,逐渐有了实体,他把尸体抱在怀里,带着尖刺的花枝向他涌过来,绞住他,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把他和明照临的尸体困在一起,相拥着困在玫瑰花丛里了。
那具身体是僵死的,毫无生息的,他紧紧抱在怀里,额头抵着明照临冰冷的额头,心想,明照临还活着的时候,他要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明照临死去了,他也要尽可能地留在尸体身边,在腐烂以前,在彻底消逝以前,相守在一起,珍惜这从死神手里窃夺的最后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
尸体空洞的瞳孔缓慢地颤了一下,仿佛只是折射了月光,泛出一丝光彩。然后是沾血的唇,动了动。生涩的、低哑的声回,在残破的胸腔里振鸣,从断绝气息的喉管里发出来。
“回回,我回来见你了。”
为了回到你身边,死去了也会复活,坠进幽冥里也会爬出来。
“嗯,欢迎回来。”没有一丝恐惧,路回抱住死而复生的躯体,笑着哭泣。那具身体也一点一点,挪动着僵硬多时的肢体,回抱住了他。
他们在玫瑰花园里拥吻,超越了生与死的边界。
在梦境里,路回说出了那句分别三年的重逢以后,他心里想着,却一直没有对明照临说出过口的话。
“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终于等到了。”
管他呢。
路回估摸着反正日后要刀剑相向的。
神官好像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一样,偏头看向他:“选巫仪式吗?”
她轻笑着,温和的态度看着真不像十分排斥男性厌恶男性的模样:“选巫仪式确实比较复杂,不过你们要做的事不算多。”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姚皜皜身上:“选巫仪式正式开始是在七天后,但从明天开始就要做前期的准备工作,其实今天晚上就会有人通知你们,明天早上要参加巫女竞选的候选人不能吃早餐,要在净化仪式上服用神殿准备的食物。”
路回:“这是为什么?”
神官很有耐心:“神殿里的食物和外面的食物不一样,这是第一道筛选,服用食物后没有异常的人,就可以留下来,参加接下来的仪式。”
路回心说这怎么那么像污染:“异常是指?”
神官笑:“您不用担心,只是巫女以后都要在神殿生活,要成为武神大人的使者,所以我们需要确定巫女可以接受武神大人的神力。如果连神殿的食物都承受不住,那就不适合做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