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现在。
蔚期睡着的时候他俯身去吻她的脸颊,停住了。精卫的作战辅助系统最智能,不停播报他的心跳加速,瞳孔放大,体温过热。
【原来新人类也会有相似症候。】
动植物繁殖中心给了专题,蔚期要去采访。
他安静地坐在流光里,回忆起了很多事。
他回忆起舷梯上他和她并肩,回忆起她在客厅里等他从父亲出来时对他露出的笑,回忆起那艘捐赠厅里的流光,回忆起那份报告。
【他想了许多次,还是觉得,报告实在不能说明什么。】所以祝衡低头,对睡着的蔚期说:
“我不喜欢你。”
他又重复一遍,没有看着她的脸:“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了。”
说了好几遍,蔚期醒了。祝衡像从前一样低下头,蔚期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捧他的脸,祝衡清醒地慢慢抓住她的手。
【他想着那段记忆对他来说是那么重要的一部分,对她来说却未必。假如那段记忆重要,就不会被她捐赠。】
【他总是当局者迷。】
【总是干扰她为自己选好的路。】
【祝衡感觉心里一片空洞,但心里却又沉静下来。他想着,他一个人浪费了十五年,还好。蔚期一向聪明,不需要任何人教会她不要浪费时间的事实。】
“这样也好。”
十五年前他们分别的时候他站在舱门前目送她走开。他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不爱她。说的就是这句话。
现在他和蔚期久别重逢。他感觉到蔚期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和他相守,和上一次仍然一模一样。说的还是这句话。
十五年的等待太过漫长了。
连父亲和最高庭都变相放弃辖制,他又不肯让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回来。这喜欢就变成了一个秘密。
【他一个人的秘密。】
那年父亲的怒吼在回响:“你就是被一时的感情迷昏了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越阻挠,你越要忤逆是不是!”
怒吼重复播的时候,祝衡正握着清醒的蔚期的手,在她面前几乎和那声音一前一后地说:“我就是被一时的感情冲昏了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蔚期惊诧,然后放松地看着他。
祝衡也放松地看着蔚期,然后慢慢地放缓了声音:
“他们越是要阻挠我,我越是想让他们知道没有人能阻挠我,所以对不起,这段时间,是我连累你。”
蔚期疑惑地摇摇头,又收拾东西,要走的时候指着那盆才开花几天的花:“这个是我送你的吗?”
他说过蔚期一向聪明,她也坦然:“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心跳加速,体温过热,瞳孔放大。
祝衡移开手。
“没有。”他平静说:“你记错了。”
蔚期点点头,毫不遗憾:“那好吧。”
她转身就走。祝衡这次舱门都没有走出去。外面是风是雨,是恒星还是卫星碎片在轰鸣,是有流星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精卫提示他到了花浇水的时间,祝衡走过去拿起花洒,学着她的样子拨着那花的叶片,让水顺着根茎流下去,一直流到花盆里的最下面一层土壤的最里面的颗粒里。
他想,他是学不会怎么养花了。
每年都抽取那么高剂量的胺啡肽,想忘掉她教的错误方法,依然学不会。
“回来了?”
视频彻底安静下来,漆黑环境里只有一只手在摘手上的橘色手环,她动作很随意,对问她话的人“嗯”了一声。
“不是说去见你备忘录上写着的人?这么快?怎么,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