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看,一个黑衣少年就落到了辛如练眼前。
嘴角含笑,眉宇飞扬,虎牙露出尖尖一角,意气风发宛若大草原上的飞鹰,此时衣袂发梢凝了一层浅淡的霜雪,不用猜也知道他在迎风处待了许久。
“辛将军!”赵断鸿不拘一笑,眸中似有光,周遭的雪似乎都因为他这一笑而明媚几分。
辛如练看着他,神色如常:“赵元帅不必如此。”
不必为她堆这样一个雪人,也不必为她出头教训那胡乱说话的汉子。
赵断鸿笑意更浓,眸光亮如淬火:“辛将军值得!”
他本来也是要去宋府找辛如练的,只是来时撞见了祝从浓的车驾,想到辛如练和祝从浓关系匪浅,他要是在这个档口进去,一定和辛如练说不上几句话。
于是他就想等着祝从浓走了再进去,便也没让人通传,趁着这个空档,在外面比着辛如练的模样,堆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雪人。
除去初见,这是辛如练给他留下的最为印象深刻的一幕。
是夜,她冒雪闯入他的营帐,肩头军靴挂着北地的风霜,用剑指着他,让他跟她合作。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跨过敌军的围堵,独自奔赴几十里,又是怎么跳出他的驻军布防,直接来到他的军营。
他只知道那时的她身上裹挟着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以及数不清的伤痕。
那时他们明明站在对立面,她却孤身跑来跟他寻求合作。
这样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女子,一开口便是不合作就同归于尽,还要拉着他身后的燕军做垫背。
他同意了。
不是因为惧怕所谓的同归于尽,他当然相信她能做到拉着他的燕军一起同归于尽,但他之所以同意合作是因为她的果敢与勇毅。
她能为自己的将士孤身入营以死搏一条出路,他又怎么能让她这份心性跌落尘埃。
得胜之后,辛如练张弓不仅是为死去的将士悲鸣,更是为了逼退他身后蠢蠢欲动的燕军。
先前三方对战,自是为了各自利益全力拼杀,几番交战下来,虽然得胜,她带领的齐军也死伤惨重,这无疑是起兵一举剿灭齐军的大好机会。
这一点,他知道,她也知道。
然而辛如练早就留有后手。
她清楚请神容易送神难,也明白若此战得胜,他的燕军难保不会反扑。
是以以鸣箭为号,布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最后一局。
从头到尾,她都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进退皆能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他也做好了相应的措施,从她踏入他军帐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
真要两相对上,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但最后,他选择压下暴动的燕军,遵守约定,并未与辛如练血战。
他现在堆这么一个雪人,也是想告诉辛如练,他可以像先前二人合作那般,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甚至可以就这么一直合作下去。
只要她愿意。
他一直都在。
辛如练何尝不知赵断鸿是什么意思,但她不想懂。
“赵元帅……”
“辛将军。”。
二人同时出口,皆是一愣。
赵断鸿眉梢微扬:“辛将军先说,但若是劝我不要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又或是说自己不值得的话就不必了,用你们大齐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见辛如练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赵断鸿又挠了挠头急忙道:“我这样说是不是会给你带来困扰?那我下次不说了,我保证。”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这句话还是他从书里看见的,想着辛如练是大齐人,从小受大齐规矩礼仪教养,该是不适应他们大燕直白的追求方式。
索性也就入乡随俗,恶补了许多腼腆含蓄的话本诗册,这不,正好用上。
可是一出口又觉得这样说也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