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抬眸看他,点了点头。
待谢直走远了,谷雨拨弄炭火的手才顿住,有些焦灼地紧盯着火苗,心里跟着直打?鼓。
云霄说:“火钳子不能放在里面过久,否则会烫手的。”
谷雨松开?手,犹豫道:“这么做,是不是太伤谢直了?”
云霄眸光晦暗,盯着外面的风雪说:“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氏族头上那?把砍头刀,是他们给自己悬上的,不是我。”
“他们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的确让我明白了,何为张扬跋扈。”谷雨说。
“骑鹤上扬州,我也是为了整肃,水清则无鱼,小鱼养大了胃口,就该上砧板了。”云霄接着说,语气轻描淡写。
谷雨情绪压低,想到谢直冒雪而归的背影,不知他那?时?心里头几多凄凉?
云霄拍了拍掌,命进来的宫人,把烧完的炭换了。
……
三?日后,谢宅。
谢直一连几日,避不见客,却在廿七的夜里,终于和诸位氏族会面。
崔剑端坐在堂上,用余光觑着主位的蓝袍丞相?,单眼皮饱含打?量,眼底眸色比雪夜更加晦朔。
其余氏族皆纷纷侧头,用眼神示意?着,神色秘而不露。
“不知谢宗主深夜唤我们来此,有何贵干?”他开?口道,拢袖坐姿纹丝不动。
谢直的眉宇氤氲着病气,眸光扫下去,许久才说:“诸位最近好威风,直听了坊间见闻后,深感?汗颜。”
崔剑蹙眉,也颇为沉重,他盯着面前的案几,似乎不愿为氏族发?声。
谢直将下面人的脸色,尽收眼底,最后目光落在崔剑身上。
他眼神平静道:“崔二公子可有话?要说?”
崔剑身姿微动,拢臂道:“我无话?可说。”
氏族纷纷侧目而视,几乎有人想下意?识站起?,却又眼珠一转,缓慢地缩了回去。
谢直面如止水,嗓音喑哑道:“既然崔二公子无话?可说,那?直便来开?门见山。”
崔剑笑意?不明,目光垂下去,表示洗耳恭听。
谢直似感?寒意?,拉了下披风说:“直私下找太医问过,陛下的伤情恢复得不错,兴许下个月底便能再度临朝。”
不少?氏族闻言惊骇,情不自禁交头接耳,堂内顿时?哗然。
崔剑眉心压低,沉了沉气息,却扬声说道:“慌什么,闹事的时?候,就没想到有这一天?”
一个氏族尖声道:“崔二公子,你这话?可是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就是,当初也没见他提点警醒,现在才来说,放哪门子的马后炮?”
“说起?来他们崔氏这阵子少?出来走动,该不会是……”
谢直听那?些话?越来越不像样,想出声阻拦,却被喉间的咳意?给擒住了。
待他咳嗽平缓,崔剑已然面色铁青,拢袖端坐着,脊背挺得笔直。
“诸位若是还想活命,就停下来听我一言。”谢直开?口道。
氏族闻声住嘴,齐刷刷看向他,眼巴巴指望他给个说法。
谢直道:“当今圣上,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从前氏族没有什么大过错,在他手底下都难以苟活,诸位可还记得从前的日子?”
此话?一出,叫氏族们纷纷面露难色,惊惧恐慌再次浮上心头。
崔剑冷眼旁观着,谢直有意?无意?看了他几眼,又道:“待圣上回朝,只怕直这个丞相?也做不了多长。”
“那?这如何是好?我等身家性命皆在长安,现在跑也来不及了!”崔剑身旁的耆老说道。
崔剑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以为能跑到天涯海角呢?”
谢直眉宇更为沉重,低声道:“所以诸位心里可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