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太紧张了。储君威严不可视,她只余光瞥到,太子一身深墨色蟒袍,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矜贵持重,步伐沉稳,而她跟着迈上一节节台阶,看着城墙下乌央乌央的百姓,手心攥得都要出汗了。
意外的是,储君宽容温和,与她同放孔明灯时还小声安慰了句:别紧张。
不说还好,他一说,她更紧张了。
就这样,白婳原本为上元节观礼出门,结果不成想竟出了大风头,而代价则是——从此她与太子殿下的谣言不胫而走。
谣言越传越离谱,连她自己都不知晓太子殿下的心思,外面竟有谣传,太子殿下已经私下里对她允诺了太子妃之位。
此事后来还惊动到父亲,父亲大概也被谣言所扰,竟深夜来找她谈心,话里话外含蓄与她确认,究竟有没有此事……
“至于回想这么久?”
宁玦阴阳怪气的一声,将白婳回忆的钓线牵回。
白婳慢吞吞回过神来,看了宁玦两眼,不是很配合地不答反问:“公子既然都听说了,怎么不顺便详细打听一番?你知不知道,当日我是赶鸭子上架,临时被选中与太子殿下一起登城门放灯的?”
宁玦饮了口茶,落盏后,口吻才带着几分懒散开口:“听说了也不十分清楚,毕竟不是当事人,问问你,我才安心。”
白婳:“安心什么?”
宁玦不咸不淡啧了声:“原本是想带你随我一道进京去,现在看来,我实在是不放心。又是被高门子弟觊觎,又是得太子殿下青睐,旧地有旧交,你在京歧认识的人这么多,万一来个故地重逢,我心里可不痛快。”
白婳闻言只将重点放在‘进京’二字上,眼下兄长还在京城,对于旧地,她心中当然有牵挂。
“公子要进京去?何时?”
宁玦笑笑:“等解决完你的事。”
白婳心头惴惴,有点不安,公子说话
藏一半,含义不明,叫人琢磨不透。
两人相隔一月有余才见面,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心里当然没找落。
白婳暗自腹诽,或许她近日在季陵的经历,丝毫逃不过公子的耳目,而公子的行迹,她却全无所知,真是不公平。
她心中抱怨,面上表情自然也带上情绪,嘴角不自觉向下垮下去。
宁玦看着她,再次搭话问:“想不想跟我同去?”
白婳负气说:“想不想的哪由我说了算?如今公子什么事都不同我说了,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公子对我心生防备,怕我再度背叛泄密,不如趁早离我远点,省得操这份心,觉都睡不安宁。”
“你心中若真怀疑我对你设防,恐怕嘴上根本不会这般坦然地跟我抱怨,有恃无恐,有个词是叫这个吧?”
心思被宁玦看穿,白婳面上微窘,耳尖热起来,一时说不出来辩解的话。
她不想与他继续聊了,可宁玦却没有要停的意思,盯着她,好整以暇道:“一月不见,脾气倒是渐长。”
白婳将头扭到一边去。
宁玦伸手,捏到她下巴上,往里一转,迫她与自己对视,同时开口,语气放软温和许多:“好了,不是刻意不与你说,只是情况复杂,连我都尚未弄清楚,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好在一路追踪的线索未断,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眼瞅这条暗线要被揪起一端,只要开了这个头,一切真相都会水落石出。”
白婳聪慧,很快想到:“你突然出现在季陵,所以……如今你怀疑的对象就在城中?”
宁玦笑了笑,默认,顺势把手收了回去。
白婳心头直打鼓,忍不住胡思乱想猜测那人会是谁,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大将军王。
若是剑圣之死真与大将军王有关,那公子的仇人就是大燕皇室,螳臂当车,以一对百,这仇……该怎么报?
前路显而易见的多险坎坷,白婳心中万分担虑,可又无法将劝阻的话说出口。
她知晓,查明剑圣真正死因,为师父报仇雪恨,一直都是公子心中执念,亦是担在肩头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