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玦将目光重新放到白婳身上,伸手将她身上披着的银狐毛氅向上紧了紧,温柔低言:“等与大将军王回合后,我们换坐能点炭火的新马车,就没这么冷了,婳儿先委屈下。”
白婳摇摇头,将纤细玉手搭落在宁玦掌心里,与他道:“你摸摸我手上温度,很暖的,放心,我不觉得冷。”
宁玦反牵住她,摩挲着她手背肌理,说道:“那也没我手热,牵着我,我给你暖暖?”
白婳脸颊不自在飞起两团潋滟红晕,其实手牵手不算多么亲密的举止,可眼下毕竟当着小尤的面,与两人私下单独相处时又是不一样的。
她不适与他在人前亲昵,但又眷恋他指尖的余热,于是忍羞点了点头,和他腻乎着一路牵在一起。
小尤在边上缩着脖子,不好意思往后瞅,自觉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心里忍不住生疑——听说姑娘是被匪徒劫持后,碰巧遇到了大将军王身边的护卫才得以脱身,因为两人在逃跑过程中意外有了肌肤之亲,所以姑娘才阴差阳错不得不委身于他。
萍水相逢,误打误撞,何谈感情?
两人既然是被强行凑成一对的,不该是相互生分,面对面生疏更有距离感才对吗?
然而当下,姑娘奇怪地与宁公子相处亲近,两人分明像是已相熟很久,且彼此有情……
小尤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只觉其中一定另有缘由。
她暗自腹诽,等与姑娘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时,一定抓紧向姑娘仔细问个明白。
……
北上回京的路上,晴日不多,过了襄河,更是接连好几日都遇风雪,但车队行程并不受阻,打头的几匹壮马高大强硕,马身上都披着兽皮护甲,抵得过迎面风霜吹拂的冷凛,马蹄嗒嗒,坚定踏在冷硬的长狭古道上。
外面环境虽恶劣,可车厢内却是完全另一番天地。
熏香袅袅,绒裘暖席,铜盆里的炭火烧得旺,人待在其中,身上不披厚氅都不会觉得冷。
小尤见白婳鼻尖有点微微冒汗,体贴将姑娘手里抱着的汤婆子接过来,又给她递了水,缓缓干渴。
同时趁宁玦不在,压低声量言道一句:“不亏是当朝皇亲,出行阵仗真大,我们都跟着一路沾光了。”
白婳笑笑:“是比我们当初离京南下时舒服得多。”
小尤回忆起艰苦往昔,叹口气说:“当初我们走得急,行李匆匆收拾得简单,租用的马车都是临时找的,又小又旧,那一路上,姑娘娇滴滴的身子可没少遭罪。如今幸好有宁公子在旁庇护着,我们才能舒舒服服地北上,只是……”
小尤欲言又止,引起白婳注意。
白婳抬眼看她,问:“只是什么?”
小尤眼睛骨碌一转,偷偷摸摸地将自己这两日琢磨的心事小声坦明:“只是,姑娘当真要答应与宁公子的婚事?其实若姑娘不愿,此事完全可以推诿过去,你们一起跳河的事发生在季陵城郊,如今咱们去了京歧,除了当事知情人以外,谁还会知晓。不如,我们给宁公子一些钱银,以此还报救命之恩,并与他商量好守口如瓶不可与外人道,这样姑娘的名声不受损,还可以寻更好的官宦人家成婚,小尤总觉如姑娘这般的绝代佳人,配一个护卫打手为夫,实在是委屈了。”
原本顾及着车队人多眼杂,白婳不方便与小尤详告与宁玦真实的相遇经历,她原计划是等到达京歧,没了隔墙有耳的顾忌后,再向她坦实原委,却没想到这小丫头心思深,竟自作主张为她琢磨出这样一个馊主意。
白婳正要严词拒绝,外面忽的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咳嗽声,距离很近,却不像是车夫的动静。
她心里霎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与小尤对视一眼,两人脸色都有些复杂。
关键时刻,白婳定了定神,鼓起勇气,伸手将车窗前挡风的毡帘缓慢掀起一角,风雪拂进的同时,一双锐利瞳眸也射进玩味的深意目光。
白婳心跳漏停一拍,呼吸也一瞬窒住了。
原来宁玦一直骑马跟行在车厢前后,奈何她们主仆二人丝毫未觉,旁的倒罢了,只是小尤刚刚大言不惭的一番话,恐怕会惹公子气恼。
白婳心虚,小尤更甚。
背后讲人坏话还倒霉被抓包,小尤窘迫难当,当下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白婳缓和气氛开口,赔笑脸道:“公子不是去与王爷议事了吗,怎么一个人在外面骑马?这外头雪冽霜寒,迎风多难受?”
宁玦语气平常回:“我出来透透气。”
白婳了然,王爷爱用香,连随行的客用马车上都配着香炉,他自己所乘车厢内一定香味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