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遐来到了乌衣巷王府。
王导坐在他熟悉的书房之内,面色淡然,无悲无喜。
“彦林有心了。”看着窗外寂静的夜色,王导粲然一笑,道:“临别之际,还能见到你,甚好。”
“我不如丞相。”山遐心悦诚服道。
“我处在你的位置上,或许也会这么做。”王导笑道:“能免去一场兵灾,难道不好么?诚然,有人会骂你,也有人会感激你。这都不重要,老夫这些年,何曾计较过毁誉?你该看开了。”
山遐点了点头,无话可说。
“走吧。”王导叹道:“你比老夫年轻,还有大把年华,轻掷掉可惜了。”
“丞相心中可有怨愤?”山遐又问道。
王导沉默片刻,摇头道:“不差这几天。”
山遐了然,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书房外站满了王府众人,以曹淑、王恬二人为首。
山遐与他们稍稍见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没出王府大门,就听到书房方向传来了阵阵号哭之声。
他脚步顿了一顿,很快就出了大门。
亲兵牵来了马匹,山遐翻身骑上,在军士们的簇拥下,直奔台城。
城门已经紧闭将人和马一一吊上去后,山遐下了城楼,往太极殿而去。
“太子那边如何了?”山遐一边走一边问道。
“与东宫左右二卫率一起被关起来了。”督护周光回道。
“嗯。”山遐点了点头,又问道:“天子呢?”
“还在太极殿,一开始怒斥我等,后来又……又……”周光吞吞吐吐道。
“又怎么了?”山遐脚步不停。
“又开始哭泣。”周光说道。
山遐叹了口气,道:“没事就好。”
随后再无二话,只沉默地向前走着。
台城内到处是持械肃立的历阳镇军士,将各处殿舍看守得严严实实。
天子、宫人、后妃、侍卫乃至在台城内待命的官员,通通一网成擒,只不过给了他们体面,只是软禁罢了。
太极殿已遥遥在望。
山遐整理了下行装,举步入内,见到天子后,躬身行了一礼。
“山彦林?”司马裒正如同焦躁的野兽一般走来走去,见到山遐后,下意识后退两步,失声道:“汝要弑君?”
山遐摇了摇头,道:“我为救陛下而来。再打下去,不过晚死两天罢了,终究还是要死。今举建邺而降,却有一线生机。”
“君王死……死社稷,理所应当。朕……朕……”司马裒说到后面,嘴唇微微有些颤抖,终究还是堪不破生死那道关。
事到临头之时,亦不如王导那般洒脱。
山遐叹息一声,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知道做得是对还是错。
或许,他的门户私计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