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鼓完掌,捋着胡须,突然问:“双林兄,今日入西苑梨园的黄梅戏班,叫什么名字?”
冯保眨着眼睛答:“庆梅喜,京师最火的黄梅戏班。”
“双林兄,老夫知道,西苑不会轻易诏市井戏班入园,那你知道这庆梅喜戏班,是谁举荐的?”
冯保心头幽幽一叹,老伙计,还是我们有默契啊!
“这个咱家知道,是固安侯府二公子陈指挥使的诰命,向太后推荐的。巧了,今儿听完戏,皇上也问起此事。”
潘晟四人猛地领悟到什么,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张居正不动声色地问:“皇上怎么说?”
“皇上笑着说,一个山西人,喜欢听黄梅戏,有点意思。”
张居正点点头,笑着附和:“皇上说得没错,是有点意思。”
冯保大笑:“更有意思的是这黄梅戏。
叔大,以后我们有的是闲,该多听听。黄梅戏、徽剧、昆曲、越剧,对了,听说你故里湖北,也兴起了什么汉剧。”
“是啊,而今大明戏曲文艺,是百齐放,这才是太平盛世该有的景象。”
“没错,这百齐放的盛景,离不开叔大,也离不开潘公,以及诸位的辛劳。”冯保随即补了一句,“这话不是咱家说的,是咱家听皇上说的。”
张居正和潘晟等人连忙拱手答:“惭愧!我等只是尽了为臣的本分。”
又聊了半个小时,冯保起身告辞。
潘晟、曾省吾四人送到书房院门,张居正身为主人家,直接送到府门口。
过了十几分钟,张居正才悠悠然地回来。
他刚坐下来,曾省吾就迫不及待地问:“恩师,冯公公这是在告诉我们,是晋党,新晋党!”
张居正看了他一眼,略带有些不满,“三省,沉住气。”
潘晟在一旁说:“早就听闻王鉴川(王崇古)和张子维(张四维)和好如初了。”
“人家是舅甥,亲舅甥,血浓如水,打断骨头连着筋。”
潘晟和张居正的话,彻底点透了曾省吾、傅作舟和王篆。
“恩师、潘公,王鉴川和张子维勾连了新晋党,这一次势在必得啊!”
“没错,新晋党,还有王汝观(王国光),他跟王鉴川走得十分近,也是新晋党的一员。”
张居正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说:“山西原本只规划了一条铁路,归化入大同、太原,过上党出河南的归枝铁路。
万历七年初,王汝观牵头,以思斋公(霍冀)遗愿为由,提出新建同蒲线,给山西多增加一条铁路,王学甫(王崇古)和张子维等人在资政局会议上出声响应,进而定下同蒲线。
那时他们还主动提出,把归枝铁路的江北一端,从枝江移到江陵,向老夫示好。”
潘晟点点头,“如此说来,同蒲线是他们第一次协力出声。那时候新晋党已经成了气候。”
曾省吾急了,“王鉴川和张子维想做什么?扳倒恩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潘晟感叹了一句,“有人志向高远,意欲在青史留名,不想曹随萧规。”
曾省吾、傅作舟和王篆对视一眼,小心地问:“恩师,潘公,那我们如何应对?”
“应对,我们为什么要应对?”张居正施施然地答,“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而今朝堂上风急浪高,你们都要小心些。”
“是,恩师。”三人恭敬地应道。
潘晟在一旁突然问:“叔大,冯保为何突然对你态度大变?”
“哦,思明为何这么问?”
“冯保今晚来的目的,我们都知道,替皇上带话,还有做个姿态给朝臣百官们看。只是仅此目的,有些话他可以不说,偏偏却说了。”
张居正抬头看了看屋顶,那里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萧索落寞。
“因为老夫很快就要致仕,不再是张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