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八十一魔失了使命,心中愧疚难当,一言既出,便听张洛怒吼道:“少在我等面前放屁!失了责任,你等以死而避,洪水滔天,又要谁来扛?命且记下!权当将功补过,待此间事了,再作理会!”
那八十一魔闻言,更加愧怍难当,低下头,俱沉默不语,那少年厮杀尽力,绷紧心神,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嘶吼罢,便周身一软,咕咚瘫坐在屋上。
时机甚急,盖不容缓,那少年松弛心神不过几个瞬息,便见那血水汩汩翻涌,于暗流之中,隐约可查其下动静,但见那玄州城中之天人尸怪,一股脑儿朝赵府涌来,但见那尸怪默然相聚,肉嵌肌叠,骨磨筋结,一众血肉尸骸,不多时便在暗流下聚成巨人形,复现时,便见一六丈长人形自血水里支撑而起,但见那血肉巨人手足俱全,头上五官,尸腿捋作眉,尸臂拧当齿,尸头攒成眼,窟窿血污,模糊狰狞,依稀可辨。
张洛见状,惊不能叫,恐不能抖,骇怕至极,便连跑也忘了跑,临敌当前,倒在心中生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勇气,遂拄剑而立,嘴颤牙战道:
“尔等可速速护持一众人等逃走,我一人便可在此殿后。”
那一众妖魔闻言,俱肃然起敬,便听一妖魔道:“你身不强力不壮,拿甚抵挡?莫不如随我等逃命去罢。”
那少年闻言冷笑道:“事到如今,逃又能到哪里去?目下大哥当不得征战,三弟元气大损,便失了一搏之力,待……待他俩恢复元气,尚需时间,我便在此争取时间,待大哥三弟恢复,定能一举破敌,守既不住,走便为上,你等若留下帮我,未必能护持众人脱险……罢,罢,罢,尽数走去便是,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那少年言罢,大笑不止,复挺脊凝神,壮起胆色,见那八十一魔仍有迟疑,便大怒喝道:“我乃袁淳罡尊者高徒,尔等还不信我?快走!莫要累赘!”
张洛一声喊罢,便见那血肉巨人闷吼一声,举掌覆压而来,众妖魔遂不敢犹疑,护持住一众人,忙奔玄州城外而去,那天师见众人脱险,遂攀住一只从龙之虫,御其背颈,腾跃而起,飞身奋见,大喝道:
“泼孽!看招!”
但见那天师在手中挽了个剑花,便驾着从龙之虫奋身向血巨人眉心攒刺而去,一剑灵犀,直将那血肉巨人刺穿,但见那巨人一晃身形,登时轰然跪地,血浆残肢,一齐从那伤口喷涌而出。
张洛正自得意伐除大敌,遂见那血肉巨人复又站起,眉心止不住血如涌泉,犹能行动自如,让开张洛,径自向赵曹氏处扑去。
那少年大叫一声“不好”,便令从龙之虫奋身冲刺,那侍兽身形灵活,霎时赶至切近,便见那少年一把挟过赵曹氏,反身借势,正将那血怪一只手掌斩下,复旋身荡剑,旋风般将那血肉巨人的手臂斩成数段。
那尸怪虽身形庞然,却尽是由腐肉朽骨构筑,剑一斩,便能将那血怪荡掉一大块血肉,那天师见状心下大快,遂振奋精神,人如影,剑如光,从龙之虫腾跃不止,便见那血肉巨人霎时碎作数块,扯丝拉涎,咕叽坠地。
那天师伐除大敌,正自得意之时,却见那血肉一沾血水,便复合在一处,血搭肉连,不多时便复归原状,张洛大惊未已,又见无数天人尸齐齐聚拢,不出多时,便见数个血肉巨人林立而起,森然狰狞,围追堵截,那从龙之虫载着张洛和赵曹氏两人,亦渐渐难支。
但见那一众血肉巨人分成两众,一众围住张洛,一众去截敖风等人,纵使那天师奋尽心力,亦难招架周全。
那从龙之虫载着张洛与赵曹氏腾挪时久,闪转渐难支撑,倏忽间意难辗转,遂迎面遭血肉巨人凌空一掌,纵使那从龙之虫闪转敏捷,亦被那手掌着实打中,裹挟着少年熟妇跌在地上,便只余堪堪挣扎力气。
“天杀的……怕是把肋骨给摔断了……”
张洛言罢,便觉胸中咸痒难耐,“噗”地喷出血来,便觉周身再难有半分力气支撑,天旋地转,几欲昏厥。
赵曹氏经了一震,悠悠醒转,却见四周血肉遮天,狰狞巨人,一个个都伸手抓来,便觉惊骇万状,大张着嘴,口中却呼喊不出,乜呆呆木在当场,只见怪爪遮天,血水如雨,倒玉柱,绝苍穹,天崩般覆压而下,直骇得那熟妇下意识抱头,闭目紧闭那,唯余待死。
但见那怪手夹杂腥风轰然而下,半晌却只听轰想,不觉重压,那熟妇蜷缩在地半晌方才瑟瑟睁眼,但见一片昏蒙之中,有一少年一手撑住黑天血地,一手仗三尺森寒宝剑,断喝一声,挺剑上挑,但见玉龙翻飞,雷霆破万钧之势,直把一张屋顶般大小的血手,几去回破成数段,天光倾斜,刺得那熟妇不禁闭上眼,半晌方才怔怔回神,只见张洛拄剑半跪在一片血海肉块之中,强挣扎挺起身子。
却道那熟妇听闻霹雳般消息,又遭凡人不可见之大劫难,自是神魂离体,失心难当,所幸昏睡片刻,歇过了劲儿,方才略略恢复些神思,又因遭劫逢难,逢凶化吉,睁眼见是张洛,遂连心也没命地许了,不顾满地血污,蹒跚到张洛身边,紧紧搂住张洛道:
“我儿好大的力气……妾身这遭,幸而有你护持了。”
但见那少年天师一面抹了抹嘴角献血,一面挣扎道:“不……不是我……我没那么大力气……”
张洛话音刚落,便闻一股焦糊味道弥漫四散,凝神观瞧之际,只见四周血肉巨人周身燃起青火,那青火见风便窜,霎时燃遍血肉巨人周身,便见那巨人身上,天人尸探首哀嚎,庞然大物,霎时崩散,尸怪四坠,血海翻波。
却见那青火无热无熏,血水中犹不灭,蔓延开来,便把那万千尸魔,尽数焚烧殆尽,抬头仰望,恍惚间见一极高大矫健身影,妇人形貌,披甲执锤,当空闪转,锤过之处,血肉巨人霎时轰然崩散,又见那矫健妇人腾挪半晌,复直冲天际,半晌便见玄州上空阴云泛青,青云泛白,那少年天师见状,只顾一笑,便俯身栽倒在一片血水之中。
云销雨霁,晴日当空,血水退去,一片干净,玄州血肉之劫,至此平灭。
“也就是说,那天的青火不是大嫂子放的?莫非这玄州城里,还有阿修罗?”
“阿修罗众虽大多好斗易嗔,其中厌倦争斗,而奔他乡者,亦不在少数……哎……我自有了洛郎,亦不想再去争斗了。”
“弟妹所虑有理,只是现在大敌当前,不可不同心奋进……不过说起来,若非那日遇救及时,我的骨头便要被那天人尸怪抽出来了。”
“那天人尸首能活动,非是虫、术、力相驱,而乃其性使然,兀那伏尸阵可以阻挡,或许便是数术暗合,凡天人众者,皆经五衰而死,虽死,身却难灭,无识而动,却是介于生死之间,我等唤那天人尸作‘黯毗’,即死而不僵之尸也,明弟所说天人尸聚成怪,亦不罕见,我等与天人交战罢,凡天人乱葬之处,便可见黯毗聚合,所成血肉墙者,唤作‘占陂’,成巨人者,唤作‘涉冥主’,那黯毗,占陂,涉冥主者,寻常手段难以催毁,故我等在交战后,掩埋同胞罢,便将那黯毗叠聚,复以青火灼之,方才安心。”
“据我师父说,那天人尸众在上古时确是难缠,不过自我等习得青火术后,那天人尸怪便不成气候了,那驱尸之人敢使天人尸进犯,定是吃准没有阿修罗众相助,方才以此策来攻。”
那少年复有识时,便只听众人言语,醒转之时,只觉前胸发闷,四肢俱疲,挣扎起身,方才疲然睁眼,遂见那龙子狐仙,俱面露喜色,起身围在张洛左右,那修罗女跪坐床头,见张洛醒转,不禁喜出望外道:
“你可醒了!我自回来,便见玄州城一片血海,找见你时,便见你倒在那女人怀里,所幸你只是断了几根肋骨,我给你用了些欲界海水,合了筋骨,便无大碍了,却也担心了好几天也!”
那少年闻言笑道:“我此番让你担心,却是怪我了,好师姐,你此去复归,又见漂亮了。”
修罗女闻言喜道:“恁个惹嘴舌,说话倒中听,只是不该叫我师姐。”
那娇娘言罢,遂捺住张洛肩膀喊道:“你该叫我作甚么?你说!你说!”
张洛闻言,遂无奈笑道:“好心肝儿,你要把我肠子摇出来了,慢些来,慢些来……”
修罗女闻言,遂一把搂住张洛,不避龙子狐仙,嗲腻腻撒娇道:“坏蛋,人家陪了你三天了,你枕得倒痛快,却不知人家的腿都叫你压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