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紫鹃便给珊瑚使了个颜色,两人一同退了出去,珊瑚先回了厨房。紫鹃则是回正房拿出自己的针线筐,就坐在耳房外的栏杆处假装做针线,实则是听二房内两人的谈话。
二房的门上挂了一道竹帘子,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编织出蝙蝠的图案,正中还有一个倒福字。
竹帘稀疏,人若从里面往外看,能隐隐约约看见外面的人影。
徐茂行给黛玉盛了一勺烩豆腐,又挤眉弄眼地朝竹帘那边努了努嘴,黛玉看过去,便看见了侧坐着,拿着针线半天也没动一下的紫鹃。
“这丫头平时也这样?”徐茂行凑到她耳畔低语。
黛玉略一思索,联想到今日子轩问她的事,再想到方才在厨房肯定是要与福婶碰面,便把前因后果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对徐茂行摇了摇头,示意别管紫鹃,又另起了一个话题说:“昨天晚上你不是说,有一部无名高人注解的《论语》吗?什么时候拿出来给我看看?”
“您如今不是忙着收拾东西嘛,哪有空看呢?”徐茂行道,“你若是真着急看,等吃完了就随我到书房去,我拿给你就是了。”
黛玉道:“我可得跟你去一趟。看了你淘来那册《徐霞客游记》,我可是心里痒痒得很,正迷那些无名高士呢。”
徐茂行笑而不语,心说:人家哪里是无名?如果是名声不在这个世界罢了。在原来的时空里,无论是王阳明还是徐霞客,哪一个不是如雷贯耳的人物?
第28章岁月静好
想到前世,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不由便担忧起自己骤然离世,父母和姐姐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黛玉心思细腻,很快便察觉到了他心绪低落,夹了块白切鸡放在他碗里,柔声问道:“可是想起爹娘了?”
“嗯。”徐茂行点了点头。
虽然想起的不是平安州的爹娘,但也的确是他的爹娘。平安州那边的所虽说远隔千里,却好歹还相见有期,无论多久都有盼头。
可另一个世界的爸妈和姐姐,却是隔着次元壁,隔着生与死,除非再有一次奇迹出现,否则永远都不可能再见了。
黛玉劝道:“爹娘无论身在何处,定然都是盼着你好的。要是你因着思念他们反把身子弄坏了,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还不如好生保重身子,认真读书举业,还怕相见无期吗?”
徐茂行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去除了低落的情绪,用力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哪怕隔得再远,他们也是希望我好好的,我不能辜负他们的一片心意。”
“这才对嘛。”黛玉笑着说,“等再过两个月,徐禄从那边回来了,咱们再收拾些得用的东西,打发他再跑一趟。一来是咱们的孝心,二来也是让爹娘知道咱们日子过得还好。”
——若是他们日子糟糕,也没余力支援那边不是?
直到两人吃完了饭,也没谈论起紫鹃想听的话题。她在外面干着急,却也不好直接冲进去问,直得叹了口气,默默把碗碟收拾了。
回厨房送东西时,就见福婶正领着珊瑚和徐寿洗萝卜和芥菜。她和福婶对视了一眼,有些羞愧地摇了摇头。
福婶有些失望,但不多。
只因对自家那位二爷,她还算了解。对方鬼精灵似的一个人,哪里能轻易让这丫头探出心思来?
她对紫鹃道:“把这些东西先放厨房吧,等我得空了收拾。”
紫娟道:“还是我来吧。”
“你放着,你放着。”福婶道,“你从前没干过这些,不一定能洗得干净。”
紫鹃一想也是,便把食盒放进厨房,回来蹲在水盆边,一边帮忙洗萝卜,一边问道:“怎么一次洗这么多?”
福婶解释道:“如今田里萝卜和芥菜都下来了,正是最新鲜也最便宜的时候。我就叫你福伯带着阿山,去人家地里收了些。
洗干净了做成咸菜放着,等吃的时候捞出来现切。或切丝或切片,拿香油一拌,就是上好的下饭菜。”
小户人家过日子就是这样,特别是像徐家这种还有些家底的,为了维持仅剩的体面,就更得精打细算。
这也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而是某些时候,仅剩的这点体面,就能换来毫无体面的人家想求都求不来的资源。
紫鹃想到每顿饭必有的小配菜,了然地点了点头,对普通人家怎么过日子,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福婶边换水边道:“好在咱们院子里还有一口井,且附近的水源都是甜水。要是住到了那用水不方便的地方,便是做个腌菜,也不能像咱们这么方便。”
住在城里就是这点不好,不比乡下有小溪、河流,便是到人家家里打一桶水,也是要给钱的。
萝卜和芥菜都洗了有四五遍,前三遍先把泥都洗净,然后就一人拿一个小刀,把头、根和细须都削掉,再洗两遍才算彻底干净。
紫鹃亦步亦趋地跟着学,她心灵手巧的,看了两遍之后,上手时就似模似样了。
菜洗完了之后,小些的就一整个留用,大个的就从中间一分为二。简单的处理好,就摊在竹筐里,盖上细纱布控水。
然后就是洗坛子,三人一起把两个大坛子洗得干干净。
紫娟看了看坛子,又看了看那些萝卜和芥菜,怎么看都觉得这俩坛子装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