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如遭重击,顾不得那么多,抡起手旁的钢条,“哐”一声巨响砸开门锁。好在门锁本就年久,有失维护,没费什么功夫便脱了鞘。旁边人见状跟着追了出去,李倩想要跟上,却被什么绊住了脚,垂眼一瞧,竟是趴在地上的陈素茹。
“不许走我不许你走!”
女人语气模糊,几近低入尘埃。
看着众人齐头往远处追着,李倩心有恻隐,不得不先将人拉了起来。
她先是给救疗队打了个电话,又给陈东实去了个信儿。本来在医院陪护的陈东实接到电话后,立刻赶了过来,人到时,恰好撞见陈斌与协警对峙在巷口。
而自己,恰好身处通往大马路的重要关口。
“陈斌”陈东实有些发虚,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但如果那天不是梁泽,挨陈斌一刀的,或许就是自己。
他居然对陈斌生出了一丝恐惧。
“叔”少年啐出一口血沫,抽出别在腰上的匕首,浓眉倒竖,“别拦我我不想伤你。”
身后车辆咆哮而过,汽笛声络绎。越过陈东实,他就算真正隐入人海,不辜负将才陈素茹那一番破釜沉舟的拖延了。
“你收手吧!”陈东实欲哭无泪,“我可以求警察轻判,可以帮你找律师,我发誓你妈的病也会治好的,我们一起等你改造。”
“回不去了。”男孩哭丧着摇了摇头,“东叔,是你说的,有些人这辈子是没得选的。”
“怎么没的选?!”男人气急败坏,“你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不是你自己选的吗?听我的,好孩子,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你不懂!”陈斌乍然失控,像是被陈东实戳到痛处一般,嘶声控诉,“今天变成这样才不是我自己选的,是这世道逼我选的!我有的选吗?不,我没得选!不仅我没得选,我妈也没得选,没有人会在乎我们的生死!”
天边浓云作祟,狂风飘摇,午后朗朗瞬息生变,化作万里闷雷,山雨欲来。
天色也飞速黯淡。
陈东实稳住心神,徐徐靠近:“你可以不信警察,难道你也不信我吗?我跟你无亲无故,却一心只为你好啊。”
陈斌粲然一笑,踉跄半步,神色凄绝,“是你是个好人我妈说,不能伤害好人。”
话没说完,后头传来一阵撕拉惨嚎的叫骂声。陈东实和陈斌双双看去,原是陈素茹不服安排,固执地推开了李倩,却又不让她走,死死跪在地上抓着她的裤腿,身后拖着一条蟒蛇般的粗长血痕。
雨水噼里啪啦砸落而下,滴打在脸上,竟有些许地疼。陈东实抹去雨水,一把抓住男孩的手腕,岂知陈斌反手将他卷到胸前,匕首死死抵在他脖间。
“不许动!”男孩声如咆哮,面对数米开外的警察,丝毫不乱,“你们谁敢再过来一步,我现在就杀了陈东实!”
“听到没有?!”
众人连带着李倩,纷纷吓得不敢乱动。滂沱雨幕里,增援的警车适时赶来,曹建德带着救援人手涌到巷口。清一色黑色的举伞大军,同时从另外一条小道,如锦衣夜行的电影特工般,紧锣密鼓地前进着。
他们统一身戴口罩,身着警员制服,但手里却拿着不合规章的砍刀和电棍。透过隐约露出的领间,还能瞥见八爪金龙和赤花大蟒的纹身,举步之间,锐气逼人。
“你先冷静冷静!”曹建德挥手示意,指示李倩暂且先过来。女孩只得先将陈素茹撇开,由着陈斌胁扣着陈东实,退到暂时避雨的檐角边。
陈素茹趴在雨里,见陈斌安全走出包围,气息一敛,心无旁骛地合上了眼。
“你们你们都按我说的去做!”陈斌挥舞着匕首,暴雨之下,刀身更见雪亮,“先把我妈安置到车上去,叫医生来!无论用什么药,用多贵的药,都得把她给我治好!听没听到?!”
曹建德正欲发言,突然,“吱呀”一声,那扇横贯在母子二人之间的铁门徐徐关上。一根大铁链绕上门关。
一朵朵黑伞如爆裂的曼陀罗花般,绽放在茫茫大雨里。伞下人如一团聚集的熊群,一一抽出出棍棒刀具,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女人身上。
“妈!!!”
陈斌百念皆灰。
陈素茹的惨嚎声贯彻云霄。
“你们快放开我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少年顷刻失控,松开陈东实,扑倒铁门前,“快把门打开!把门打开!妈!妈!”
“那伙人是谁?!”曹建德惊觉不妙。
李倩同样一脸迷惘,“不知道啊。不可能是我们的人!却还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服,公然冒充警察!”
陈东实后知后觉地扭动着僵硬的脖子,看着门内无休止的争斗,脑袋嗡嗡嗡一片混乱。
“你们快别打了别打了!”
男孩疯狂摇晃着铁门,想要挣脱门栓上的锁链,咫尺之地的距离,血泪和痛吟清晰可见,这于陈斌,无疑是一场极致的暴虐。
陈素茹被众人包围着,就像一只受袭的困兽,在脏水横飞的烂泥洼里挣扎翻滚。泥点和污水溅满衣裙,她的身下,不出所料荡出一湾浅红色的新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