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留行笑骂一声滚蛋,便与秦牧生一道扎起帐篷,拾薪生火,韵儿双手捧腮,独坐车头,默默注视着两个大男人忙里忙外,瞧着篝火袅袅升起,眼中洋溢暖意,嘴角勾起弧度,酒窝浅浅,可不就是一位粉雕玉琢的大小姐?
秦牧生回头道:“韵儿,今晚想吃什么肉?”
韵儿眨了眨眼,把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公子,韵儿要吃烤鸡腿!徐记的蜂蜜须多抹些!”
秦牧生应道:“得咧,老规矩,肉管够!”私底下又悄悄嘀咕绯腹一句:“败家小娘……”
韵儿抬头舒展懒腰,又喊道:“公子你方才说什么来着?韵儿没听清楚。”
秦牧生只好硬生生挤出一副笑脸道:“我问你要不要再多烤些牛肉?”
莫留行看着主仆二人精彩对戏,欣然一笑,这样的江湖,似乎挺有意思?
一顿风卷残云,三人收拾妥当,各自入睡,莫留行恍然入眠,梦回故里,那个黯淡无色的未来……
春潮宫内,淫女殿外,教众们黑压压的一片,将主殿重重包围,严阵以待,如临大敌,只因主殿之巅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叫宁西楼的女人。
药王谷,济世山庄庄主,六境修行者,浩然天下医道之执牛耳者,【生死针】宁西楼!
她就这么背负双手,遗世独立,三千青丝,随意用一根浅绿丝带扎成长辫,垂落腰身,随风摇弋,一身浅黄窄腰长裙包裹玲珑娇躯,裙摆绣有朵朵睡莲,轻盈飘逸,腰间挂落数枚药囊,只是不知那唤作【心眉】的八枚仙兵长针藏匿何处,娴静处,眉如远山,似有淡淡愁绪萦绕其中,除此之外,古井不波的俏脸上便再也看不见任何表情,杏眼流转,漠然扫过四周,目光所及处,教众纷纷不自觉地低头退避,济世山庄,正邪两道中所享有的百年清誉,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抹去。
三道五境巅峰的强悍气息呈合围之势分立,将这位倾国倾城的绝美少妇困于其中,今日乃宁家千金姐妹破身的日子,除却还在养伤的赵青台,十位护法,只余下他们三人留守,明显那位连他们也不知深浅的教主大人存了考究的心思,若是让宁夫人救得爱女全身而退,他们在真欲教里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宁夫人朱唇轻启,嘲弄道:“只有你们三个?你们教主呢?不敢出来见人么?”
“宁西楼,踏入这春潮宫的女子,就没有能安然离去的,还是说,你自信身法比【舞妃】月云裳更胜一筹?”其中一个肥硕身影笑着回应道。
宁夫人:“张屠户,你当年好歹也曾是魔道刀霸,败在李青蓝剑下跌境后在魔窟中闭关二十余年,这刚重出江湖,就给邪教当看门狗来了?扪心自问,若不是月云裳遭了暗算,就凭你们能留得住她?”
张屠户:“嘻嘻,用不了多久我这只看门狗就会让你们母女三人一一跪在身前,让你们一道体验一下母犬是如何交合的?”
宁夫人也不恼,淡淡说道:“一会儿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否则在我失手被擒之前,定要先废了你一身修为,当年从六境跌落五境后众叛亲离的可悲境遇,这些年可曾忘却?”
张屠户默默无语,暗自盘算得失,宁家母女三人乃百年难见的极品不假,但再出色的母女花,也得有命才能享用,他可没胆子将一位战力未损的六境强者不当一回事。
宁夫人转过头去:“曹叙,当年你遭尸毒反噬,危在旦夕,我破例出手救你性命,是你师傅李青蓝求的情。”
曹叙闻言,一阵愕然,将信将疑,显然从来未想过这遭。
宁夫人:“你若不信,大可去问问他,当年他也在山庄中。”说着便指向最后一人:“对吧?宁雁回!”
绿瓦之上的第三位护法,竟是宁夫人的师兄,也是她离散多年的夫婿,宁雁回。
宁雁回目无表情,微微颔首,算是默认宁夫人所说。
曹叙心中五味杂陈,脸色晦暗不明,不知是何滋味,按在剑柄上的手指无形中却松动了几分。
宁夫人凝望曾经的夫君,纵有千言万语,再多的话,最后也只是化成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忍心弃我而去?
为什么要为这邪教效命,助纣为虐?
为什么我们的一双女儿,会深陷这春潮宫中?
宁雁回冷冷道:“为什么?宁西楼你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苦修多年,始终六境无望?为什么江湖中提起我,只会说那是宁西楼的道侣?为什么师傅唯独将那飞仙自在针法传授与你,对我却三缄其口?”
宁夫人恬淡的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悲戚,怅然道:“飞仙自在针法,修行秘诀的第一句便是,仙人自在,自有天命眷之,修行者欲窥天道,针落窍穴,气海临渊,以自身容天地,终为元气所噬,修此法者,当慎之。爹当年不将此针法传你,皆因此法每行针一次,轻则折损修为寿元,重则经脉尽断而死,你虽入赘我宁家,想我宁家待你,多年来可曾有半分亏欠?想我宁西楼嫁你,多年来可曾有一丝逾越?你要恨我,便只管去恨好了,为什么要牵连兰舟和思愁,她们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啊……”
宁雁回久久不语,心中几度挣扎,终是抬头咬牙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与你,都没了退路。”
宁夫人:“你我夫妻情分,今日恩断义绝,即便拼上这条命,我也要把兰舟与思愁带走!”
宁夫人手指挑过腰间药囊,粉末散出,白茫骤起,数十丈内,浓烟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宁雁回急呼:“她使的是醉仙烟,都屏住呼吸,以真气覆体,驱散迷雾,留心她的针术!”
然而三位护法并未迎来想象中的突袭,一道曼妙身姿高高跃过屋檐,八枚光点于半空中绽放,明明是烈日当头,晴空万里,却诡异地落下铺天盖地的鹅毛细雨,随风飘絮般扬落,折射着虹色光影,一如那琉璃幻彩。
有那眼尖的教众,终于察觉不妥,眯眼细看,怪叫一声:“快跑,那是针,是宁夫人的【心眉】!”
清明未至,雨纷纷,邪教众人,欲断魂。
教众们作鸟兽散,争先恐后往外跃出,试图逃离这漫天针雨,当初为了多瞧两眼那位风姿绰约的传奇少妇,个个不要命似的往前挤,如今逃起命来,哪还顾得上温良恭俭,互相推搡踩踏着,杂乱无章,人人自危。
针雨所及之处,教众成片瘫倒,却并未断绝生机,只是哭爹喊娘般自顾自地哀嚎惨叫,宁夫人懒得多加理会,身形一转,折向西北一间不起眼的小屋,路上教众见状,哪还有胆子多加阻拦,纷纷四散而逃,让出一条大道,宁夫人长驱直入,玉掌震碎门帘,欺身而进,数息间,瓦砾崩裂,飞射四周,一袭黄衣搂着两位娇俏少女冲天而起,便要就此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