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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包书库>亡夫成了首辅后 > 5060(第35页)

5060(第35页)

潋白的光线从菱花窗外透进来,疏疏地扑落在君臣之间,将两人隔成两个世界。

封令铎迷茫地注视着眼前那个曾与他把酒言欢、高谈苍生的人,只觉陌生又荒诞。

“闽南一案,你若挑明,涉及的不仅是严含章,还有朕……”永丰帝顿了顿,语气肃然地问封令铎,“你要弹劾严含章,难道连朕也要一起弹劾吗?”

封令铎不语,沉默半晌才问他到,“所以所谓新政,只是打着富国强兵的名,实际收敛民财,只为了充盈北伐军费,是么?”

永丰帝没有作答,算是默认。

胸口像坠着个又冷又硬的冰石,封令铎脑中空白,惊愕与失望之下什么也没说,只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许多年前他们栖身的破庙里,彼时那个还叫做宋胤的少年……

那时他们都还很年轻,没有经历过血战的沙场,也没有看过太多眼前的浮华,他听他醉醺醺地谈了一整夜的四海清平之梦,之后便心甘情愿地辅佐追随,直至他走上这万人之巅。

可是身处波诡云谲的朝堂许久,封令铎怎么会忘了——人都是善变的,更何况是自古便难测的君心。

许是两人的沉默过于凝重,永丰帝放软了语气,有意破冰道:“闽南路的案子,关系到严含章,关系到新政,更关系到北伐。算朕问你要一个情面,在北伐成功之前,都不要再提这件事,行么?”

“北伐?”封令铎简直笑出声,“前朝与北凉勾结,一旦开战便是旷日持久,大昭如今积贫积弱,拿什么再去支撑一场恶战?!”

封令铎的问题再次将两人间的气氛丢入深潭。

永丰帝沉默良久,终是无奈叹气道:“那就……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苦一苦……百姓么……”封令铎嗫嚅,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一刻,他的脑中出现的不是别人,而是几日前才与他在朱雀门外辞别的姚月娥。

他想起离家从军的那日,之所以不告而别,是因为见了母亲他便走不了,而若是见了姚月娥,他或许便不想走了。

年少时,封令铎也曾嘲笑过那些儿女情长的人,可是温柔乡英雄冢,真要到了自己身上,才会真的有所体会。

那些他从小便被灌输的民生疾苦和苍生安乐,一见到姚月娥就像遇热的冰,他想,当个沉迷声色的纨绔子弟,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后来,当他知道了姚月娥的过去,封令铎又是多么地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的惰念,而放弃仕途。

因为匡扶社稷、救国救民,那些书本上的句子和渺远的理想,在遇到了姚月娥的那一刻,才全都具体起来。

她那么努力地想活着,而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便是在帮助千千万万个“姚月娥”活下去。

对于他来讲,那就是所谓“百姓”的全部意义。

绯色官袍随着他撩袍的动作猎猎。

这是永丰帝登基后的头一次,在私下两人独处的时候,封令铎毕恭毕敬地跪在了他的御案之前。

“陛下,”封令铎背脊凛直,拱手拜到,“我大昭建国两载,四京二十三路,幅员辽阔,生民万千。臣既为一国之相,受万民供养,有些话便不得不讲。”

言讫,他抬头望向永丰帝,字字铿锵地道:“天福三年,中原大旱,长江及黄河下游,百万百姓受难;次年,三王叛乱,旧朝只顾平叛不顾民生,河东路、剑南路、陕西路,中原腹地大半饥荒,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天福六年,黄河桃花汛,所经区域一十二府受灾;往后数十年,中原战乱从未停歇;今年五月,闽南路王怀仁炸堤淹田,两县受灾;七月,陕西路、河东路地震,军民死伤不计其数;之后,又因新政施行,各地动乱聚义不断……国事艰难至此,陛下还要倾举国之力,拿大昭百姓的命,去报自己的私仇吗?!”

“放肆!!!”

怒喝响彻内殿,御案发出砰訇的震动。

永丰帝将面前奏折和摆件一把扫落,怒视封令铎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封令铎垂眸,字句铿锵地回了句,“知道,臣犯颜直谏、面折廷争,做的正是与前朝宋仆射所做相同之事。”

他口中的前朝宋仆射,便是永丰帝宋胤的祖父。

那个因为痛骂旧帝残虐不仁、暴敛恣睢,被笏板活活砸死的尚书左仆射。

许是这句话唤起了永丰帝心中久违的柔软,他冷静下来,有些颓丧地在御榻上坐下了。

两人一跪一坐,谁也没有开口,寂静的大殿只有袅袅沉香絮絮燃烧的声音,窸窸窣窣,像小虫子啃噬着耳朵。

良久,永丰帝叹息一声,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奈语气,唤了封令铎一声,“恪初。”

恪守初心,恒持正意。

当初他要选这作为他的字时,宋胤就笑他,说这个字听起来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古板。

可是没曾想,竟然一语成谶。

他低估了封令铎的执着,而封令铎却高估了他的大义。

他们携手走过少年时的困顿生涯,走过刀光剑影、马革裹尸的战场,一起站到这权力之巅、俯瞰尘世一切的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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