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谢律忽然打了个喷嚏,鼻端发痒。
为了合并江南州县,裁撤冗余,已经数日不眠不休的谢世子,突然想到可是有人在骂自己。
他摇了摇头,笑容有些发苦,这时候除了卿卿,谁会骂他?
“世子。”卫笈从屋外进来,报了卿卿的情况,“卿卿娘子的夹缬店已经多日开不了张了,我看再这样下去,她……”
谢律勾了勾薄唇:“让她碰点钉子,总会知道我好的。”
他恍若无觉,毫端蘸了一点浓墨,埋首点在素宣上。
得空的一点间隙,谢律将上次于船上未及上完全色的丹青终于涂染完毕。
画幅上的美人,云髻翠鬟,芭蕉叶后小轩窗前凝坐,幽情含吐,沁水的眸子若藏春雾,波光动荡间,朱唇轻撇,似在邀人亲吻,谢律凝神看着,眸光愈来愈暗。
身体的燥热,在食髓知味后很快又旷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再一次有了抬头的趋势。
作者有话说:
狗男人!
呵呵。
?第27章
卿卿对谢某人深恶痛绝,清醒之后意识到,她们所在的那条布行街,到处都是老字号的店铺,的确没有多少人关注到犄角里新开张的一间夹缬店。
但卿卿并不灰心,布行街的这些绸缎庄、夹缬店虽是老字号,但已经蒙尘多年故步自封了,既然上次织染的藕丝褐能得到客人的喜欢,这一次只要她竭心钻研,定能织染出比桃夭锦更风靡一时的布匹。
卿卿回到家中废寝忘食地研究新的染料,把剩下的蓝草、胭脂虫、矿砂石收集整理作一堆,现在手头并不充裕,就算是研究新式样,卿卿也没多余的钱去置办原料了,不过有了蓝、红、黄、青四种底色,要推陈出新也不难,无非是配料及占比的区别,细枝末节处,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卿卿丝毫不慌,目不窥园地整理、推敲。
没过几日,淮安变了天了。
贾老板家的门房跟卿卿说,淮安的国号下来了,当时她没当回事,满心满意都是自己的铺子快崩塌了,但他说那话之后没几日,淮安就真的自立了陈国。
由一郡,变为一国。
江南多地的郡守都辞楼而出,俯首系颈,甘为下吏,遣使者来到陈国都城淮安,共襄盛举。
天下三分的格局正式划归敲定,江南多郡为盟,以淮安为尊,认谢氏为主。
但就当天下之人,都以为淮安王谢玉琅即将称帝之时,谢玉琅却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淮安自立为国,淮安王本人自封为陈王,并未称帝。其子谢律,从旧朝封号淮安世子变为陈国世子,身份并未转变。
淑娘把制作的一批柿饼卖出之后,得以收筐回家,将今日所见所闻告知卿卿:“咱们以后便是陈国百姓了,和魏国、渝国的百姓一行,有了自己的国号,再也不是无根浮萍。卿卿不知道,今日淮安百姓多高兴,街上热热闹闹的,舞龙舞狮的队伍排了十里,世子亲自让一对戍卫营的将士,环城扛旗游行,水师都督还……”
见卿卿自顾埋头处理针脚,绣着花样子,根本不听自己说话,淑娘想起自己提了“世子”二字,在卿卿跟前失了言。
可她又实在忍不住:“卿卿,是不是上次之后,世子再也没有来找过你了?”
她总有不在家的时候,她不在之时,卿卿在红柿居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淑娘不得而知。
卿卿哼了一声:“他怎会来找我?陈国世子风流花心,后院成群,早就结了新欢了。”
淑娘吃惊:“啊?他竟这么快就……”
卿卿不知道,卿卿也不关注。
姓谢的是死是活,都跟她无干。
淑娘猜到是卿卿自以为的念头,呼了口气,道:“最近毕竟是事忙,他一时抽不开身,也是情有可原。现在淮安封国尘埃落定,我想用不了多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咱们就都知道了。”
卿卿不以为意:“他真心找我做他的外室,这样的真心,不要也罢。淑娘你怎么还看不清,当初他要是尊重我,就不会装成男倌进我们红柿居了,来了之后也不安分,对我……”
咬了咬牙,卿卿还是有几分恼:“……动手动脚的。”
淑娘便笑,将卿卿手里的绣活儿夺了过来,让她好生地坐着:“卿卿,男人都是坏的,不会因为喜欢谁,就尊重谁,反正这种世道,连公主都可以被当做礼物赠来转去,咱们这样的贩夫走卒,贵人们施舍一锭银,都得千恩万谢,再烫手也接着。他们习惯了,用自己的鼻孔看人,倒不止世子一人。娘子等等看呢,若是世子决心用正妻之礼娶你,你嫁不嫁他?”
卿卿奇怪:“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给他当说客了?”
淑娘握住卿卿发冷的小手,天愈来愈冷了,淮安地处淮水上游,越到这时候越是湿冷,卿卿最畏冷,到这时节屋子里不烧炭,便是手足冰凉,偏生她们生意不济,已经烧不起细炭了,卿卿的手都生了冻疮,淑娘给她揣在怀里捂着,焐热了,才心疼地道:“娘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总是要嫁人的,当初冲喜失败,你已经是嫁过一次的人,世子地位尊崇,他要是肯娶你,那就是千百个真心,我觉得,你莫犟了,将自己后半生安顿好,就再也不用受苦。”
只是冻疮而已,这样的苦头卿卿从小吃到大,也没觉得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