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垂眉,以前从未有人如母亲一样关怀着自己,卿卿的眼眶中溢出了湿热,“我不是要犟,谢律,谢律他真的只是和我玩玩罢了……”
这么久了,杳无音信。若真的有一分半分真心,就算自己无暇过来,也会差人来慰问,知道她此刻囊中羞涩,已经用不起炭的难处。
卿卿也没有指望过这一点,那天翠微领着一群美婢对她欺辱的时候,卿卿就醒悟了,她和翠微她们,不是一样的人,她不能像翠微一样麻木而大度,接受做通房,忍受男人的无数次变心。
……
陈国都城淮安,经历了一次革故鼎新,旧员被裁撤,新的官吏被重新擢拔。
谢律已经连日操劳,昼夜颠倒。
当终于空闲之时,他再一次想到了卿卿。
望着墙壁上卿卿朱颜腻理的丹青,谢律掷了笔,暗道:这么久了,她应该气消了吧。
“修严。”
谢律抬起头,母妃极少步入他的书房,此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一壶烧心的热茶端到他的手边。
“你也连日不休了,吃点茶吧。”
谢律伸手接过:“多谢母妃。”
他低头啜饮,茗香在舌尖泛滥,侵夺心田。
趁他喝茶,萧子胥和颜悦色地道:“才立了国,渝国便派出使臣前来淮安试探了,你的婚期我看要着紧,渝国虽无公主,却有前朝四世三公家世的名门淑女,我瞧着……”
“母妃。”谢律打断了萧子胥的口风试探,皱眉道,“孩儿已是焦头烂额,无心应付。”
萧子胥叹道:“是,你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母妃确不应该拿这件事来打搅你,这样,你不出面,让母妃去替你相看相看?若是好,咱们就定下。”
谢律眉心的折痕更深,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母妃万勿为孩儿婚事忧心,我说的焦头烂额,并非是这些公务。”
萧子胥听懂了,她登时变了神色,护甲敲在了谢律的墨砚上。
“莫非时至如今,你还对那个卿卿念念不忘?”
萧子胥以为谢律是贪图一时新鲜,早就把卿卿忘之脑后,谁知这么久了,他还惦记着那外室?
谢律并未接话,但萧子胥已知道答案。
她曾让翠微接卿卿回王府,但那小外室不识好歹,宁肯被扒衣受刑,也不愿意服侍谢律。萧子胥道她心气高,这样的女子,过刚易折,没必要再去招惹,多日里来,早已将她忘记了。
“绝无可能,那个卿卿,就连给你当妾都没有资格。”
韶音公主武断下了死令:“你以后,不得再见那个卿卿。”
她说完便往外走。
然而韶音公主萧子胥还没来得及走出屋门,忽听得身后“砰”地一声,她惊讶地一扭头,只见谢律神色痛楚摔倒在了案下,太师椅被直直撞倒,发出沉闷的巨响,萧子胥呆住:“修严!”
她立刻唤人前来,将谢律从地上搀起,谢律已经面白如霜,额头青筋痉挛,牙龈紧咬,已是疼痛得昏死过去,一层汗水铺满了整张苍白的脸。
“传圣手,把陈国所有的名医圣手全部叫过来!”萧子胥双臂扶着谢律,疾言厉色地吩咐。
谢律这头疾药石罔效,当年那赖头和尚也说,这病难治,要想除根,需要机缘。
那和尚疯疯癫癫的,就差没有明说,谢律之所以年纪轻轻便染上这样的怪恙,全是为了不积祖德的报应,萧子胥怀疑那和尚是魏国派来的奸细,当场就要斩杀,可惜被淮安王劝阻,后来一个不留神,竟让他逃了,之后再无音讯。但他说的几个方法,确实对谢律有效,萧子胥无法,只得照方行事。
王府能召集的人全围在了世子的鹊踏枝院外,淮安王更是急得踱来踱去,几个前朝名医来会诊,这会儿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还没出个结果。
萧子胥失神地立在花墙下,绯红的凌霄花褪了花色,只剩遒枝绕檐,垂落星零的枯叶。韶音公主嘴唇颤抖,心思埋得深,自怨后悔地想:难道竟是因为我不让他见那个外室,他就头疾发作了么,这件事我做错了,我竟做错了。
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萧子胥责怪自己太过心急,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让谢律和那个卿卿好着,日子久了,他定会喜新厌旧。
“王爷,公主。”
李圣通出门而来,胡须花白,风中直颤。
淮安王带着一干人等,将李圣通围堵得无路可逃,谢玉琅连声询问:“我儿谢律怎样了?”
李圣通叹道:“世子是昼夜伏案,积劳成疾,现下,大抵也无别的法子可想,缓解疼痛罢了,只是治标不能治本,老朽等人通读医经圣典,也没见过此等奇怪的病症,王爷还容老朽继续费神。”
谢玉琅本来想到“自是如此”,可自己儿子躺在里头,他心急如焚,这李圣通素来是个磨叽性子,若再给他时间,只怕谢律痛也要痛死了,谢玉琅就不讲道理了一回,他这沙场淬炼的胳膊,一把就将李圣通揪到了跟前,李圣通骇然,“王爷你要做什么?”
“治不了世子,你别想出这道门!”谢玉琅老姜泼辣,直挺挺地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