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莫母先是一愣,见长孙无忌同观音婢皆面色如常,方回神颔首。
莫婤将粗麻布铺到院中空地上,长孙无忌搬出尸体摊平在其上,莫母则进屋翻箱倒柜了一番,找出个满是灰的皮褡裢。
在小院墙角的水缸打了瓢水,莫母将皮褡裢里头的工具都抖出来,洗净后,还泡上了白醋。
备好工具后,莫母从头到脚验了尸,当银针从肝区拔出变黑时,果如莫婤所料,是中毒身亡,还是中了古毒——人言。
人言可畏,最早出自《诗经》:“人之多言,亦可畏也。”而有味剧毒,“惟出信州,故人呼为信石;又隐‘信’字而称‘人言’③。”
它还有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砒霜。
其无臭、无味,验尸时难以发现,幸而古代提炼技术落后,砒霜中少量的硫和硫化物未被剔除,硫与银器接触后,银器表面就会生成黑色的“硫化银”。
而现代提炼得非常纯净的砒霜,是无法用银针等法验出的。
从怀中翻出桑皮纸裹了几层的糖蒸酥碎末,莫婤用银针又探了探,也是变黑了。
“心真狠啊!”
想着两人忠心为主的样子,莫婤不禁感叹。
“自不是人人都同阿婤一般,菩萨心肠的。”
长孙无忌拉着莫婤净了手,甚怕她沾染上一点毒碎末。
听罢,莫婤面上乖乖依着他,其实是心神早就不在这头了。
她正绞尽脑汁回想,仍能记起每次她下狠手时,他皆在场,不由心头发问:
我菩萨心肠?
而一旁听了兄长所言的观音婢,颇觉牙酸,口中不停斯哈着气,活像嚼到了酸果子。
唯独专心验尸的莫母没甚反应,他们一道长大,向来这般亲近,她都习惯了,有甚好大惊小怪的。
只时常觉着长孙无忌太过溺爱,被她闺女哄得失了智。
验完尸,莫母便开始审问他们,得知原由后,三人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去告发她?”
观音婢戳戳哑巴兄长,瞧瞧神游的莫姐姐,又望向拧着眉的莫母道,
“带上个郎中,应能摸出脉象之差?”
听罢,莫母摇首道:
“虽于平常脉有异,但别的病症亦能致此脉象,不够确凿,不过我们稳婆是有法子验明的,婤婤亦知,只是……”
见莫母迟疑,回神的莫婤接过话头:
“只是我们这一行,断不能让自个,搅入高门大户的阴私中,况传人私事,亦会坏了口碑。”
在现代,不论同患者有何仇怨,都绝不能暴露其隐私,虽古代无此说法,但莫婤却不想因她打破自己的原则,她不配。
况且,多的是法子治她。
而在身旁侧耳倾听的长孙无忌,心头颇为遗憾,他就说阿婤最是菩萨心肠……
还未等他想完,莫婤就靠了过来,同他耳语,他只觉热气上涌,耳尖发烫。
逼着自己抛掉杂念,仔细听着,颔首赞同。
周府
舒坦躺了整个晌午的郑三娘,或是因睡得太久,人有些晕沉沉的,晚膳甚至唤了贴身丫鬟兰芷将燕尾翘头案,搬到了榻上。
方提了玉箸就觉重得慌,将其扔到芷兰身上,冲她发脾气:
“没眼力见的,瞧主子这般累,也不知换个轻省的。”
芷兰慌忙跪下,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后,起身弓着腰,换了双空心的银箸。
“小姐,您这般累,不若让我服侍您用膳?”
见郑三娘虚握着银箸,芷兰低声询问,唯恐高些音量再惊怒她。
“我自个来,你是怕别人瞧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