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阴山下,溪水蜿蜒如银蛇,倒映着层叠青山。欧阳振轩的军队在此休整半月有余,磨刀石与兵刃摩擦的“沙沙”声、马嚼草料的“簌簌”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口令声,在山谷间回荡。士兵们擦拭着寒光凛凛的长枪,战马嚼着新割的草料,可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紧绷的气息。站在山腰远眺,中川平原宛如一块铺展在天地间的素绢,肥沃的土地滋养着成片金黄的麦浪,错落有致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商队的驼铃在旷野间悠悠回荡。这本该是安居乐业的盛景,却因欧阳凌篡位后的混乱局势,化作了暗流涌动的修罗场。
不同于山地战的迂回遮掩,中川平原地势平坦开阔,目力所及之处毫无遮挡,任何军事行动都如在对手眼皮底下进行。若想强攻,军队的集结、调度都会暴露无遗;若行奇袭,缺少地形掩护,极易被提前察觉。这种一览无遗的地形,反而成了攻城略地的巨大阻碍,让进攻方举步维艰。
自欧阳凌以不正当手段登上皇位,中川平原便如同一锅煮沸的水,各方势力纷纷冒头。起初,那些占山为王的草寇、拥兵自重的豪强,不过是小打小闹,彼此攻伐却难成气候。直到一个叫周雄的男人横空出世,打破了这片土地的微妙平衡。坊间传言,此人自称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天选之子”,生得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一双三角眼总是闪烁着阴鸷的光。他手段阴狠,曾在一次抢夺粮仓的战役中,将负隅顽抗的守卫尽数活埋;又颇有计谋,总能在关键时刻抓住对手破绽,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更令人忌惮的是他身边那个叫李黎的军师。此人身材瘦削如竹,常年一袭灰袍随风摆动,鹰钩鼻下总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活像一只盘踞在暗处的狐狸。在他的谋划下,周雄对平原上的割据势力采取“软硬兼施”之策:对那些尚有合作可能的,许以高官厚禄、美人财宝,将其收归麾下;对不愿臣服的,则亲率大军,以雷霆之势踏平山寨,血洗村庄。短短数月,竟将原本一盘散沙的势力糅合成一块铁板,筑起了坚不可摧的防线,成了欧阳振轩南征路上最棘手的“硬骨头”。
此时的中川平原,周雄的黑色军旗在各个关隘猎猎作响。他的营寨依山傍水而建,壕沟深达数丈,注满河水形成天然屏障;壕沟外,尖锐的鹿角密密麻麻排列,足足延伸出三里之远;光是外围的瞭望塔就足足有十二座,每座塔顶都架着强弩,日夜有哨兵持望远镜警戒。营内,士兵们每日操练声震天,刀枪碰撞声、喊杀声不绝于耳。周雄治军极严,曾有一名小卒偷吃军粮,被当众处以腰斩之刑,鲜血染红了整片校场,自此再无人敢触犯军规。
“殿下,周雄此人着实难缠。”赵老将军将斥候绘制的地形图摊开在案上,苍老的手指点着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不贪皇权,面对欧阳凌的招安不为所动;不喜金银,曾将朝廷送来的千两黄金熔成金液,泼洒在敌营前羞辱来使。更要命的是,这平原地势开阔,我们任何调兵遣将都瞒不过他的眼线。他在各要道设下暗哨,连飞鸟掠过都能察觉,营寨防御更是密不透风。”
欧阳振轩凝视着墙上的舆图,指尖轻轻划过中川平原的位置,那里被朱笔重重圈起,仿佛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他沉默良久,突然抽出佩剑,剑尖直指地图上的敌军主营:“李黎的计谋、周雄的狠辣,确实不容小觑。但此乃必经之地,唯有一战。传令下去,打造三千面盾牌,用三层牛皮裹铁;征集民间所有牛车,改装成简易攻城车;再挑选三百死士,组成先锋营,专破鹿角陷阱。”
林悦之在军医帐中,也听闻了周雄势力的种种传闻。她望着药架上整齐排列的草药,心中满是担忧。此前攻打舜州的惨烈景象仍历历在目,如今面对如此劲敌,不知又会有多少士兵受伤流血。她叫来医疗小组的娘子军们,在帐外空地上搭建起模拟的急救场景。“看好了,箭伤要先止血,再用煮沸的艾草水消毒!”她手持竹制箭头,刺入沾满羊血的草人,手把手教姑娘们辨认几种新采的止血草药,“这些白茅根、三七,嚼碎了敷在伤口上,能快速凝血。”
“姐妹们,接下来的战斗必定凶险万分。”林悦之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但我们是士兵们的后盾,无论多艰难,都要守住这道生命防线。从今日起,每日寅时起床,练习包扎手法;未时学习辨认草药;酉时模拟伤员抢救,谁若出错,就去伙房洗三日碗碟!”姑娘们纷纷握紧手中的药箱,眼神中透着坚定。
与此同时,周雄的营帐内,一场密谋正在进行。李黎摇着折扇,在沙盘上摆放代表军队的小木人:“欧阳振轩虽一路势如破竹,但舜州之战也让他损兵折将。这平原无险可守,他若强攻,我们的强弩便能将其射成筛子;若偷袭,我早已在各要道埋下铜铃、绊马索。可在必经之路设下埋伏,先挫其锐气。”
周雄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盏叮当作响:“好!传令下去,在青纱帐一带埋下火药桶,用芦苇遮掩;让兄弟们把弓箭泡在桐油里,点火便能成火箭;再挖五条暗渠,引黄河水灌入,叫他有来无回!”两人相视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对即将到来之战的自信与挑衅。
欧阳振轩的军队拔营那日,天空乌云密布,闷雷在云层中滚动,仿佛预示着一场恶战。林悦之背着装满草药的藤箱,望着前方尘土飞扬的大军,心中默默祈祷。她知道,这一战,是个硬骨头。而周雄和他的势力,正如同一只蛰伏的猛兽,张开獠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