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放轻,轻得如同风中残烛。
然而,他的目光,却像是被无形的磁石死死吸住。
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如同惊弓之鸟般瞟向那顶……血红色的花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
咚!咚!咚!
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从他干涩的喉咙里直接跳出来!
冥婚……
鬼新娘……
这些只存在于他看过的无数恐怖故事、民间志怪、以及那些被尘封的、语焉不详的神话碎片里的禁忌字眼……
此刻,就活生生地,以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而且,还他妈的……和他共处在这狭窄破败的庙宇之内!
恐惧,如同最深沉、最冰冷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凶猛地冲击着他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手脚冰冷僵硬,连指尖都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若非灵魂深处,还残存着一丝扮演“土地公”时获得的、与脚下这片古老大地相连的微弱厚重感,如同定海神针般强行镇压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他恐怕早就控制不住,发出惊恐的尖叫,不顾一切地夺路而逃了!
那几个新进来的人,动作整齐划一得可怕。
他们没有靠近火堆分毫,仿佛那跳动的火焰是什么洪水猛兽。
只是沉默地、机械地脱下身上湿透的蓑衣和斗笠。
露出一张张同样被风雨侵蚀得毫无血色、如同浸泡在福尔马林里许久的脸。
他们的眼神,空洞、麻木、涣散。
如同死鱼的眼睛,看不到一丝活人的光彩。
就连那个先前吹奏着凄厉唢呐的汉子,此刻也只是将那支沾满了雨水和泥泞的乌木唢呐紧紧抱在怀里。
如同抱着自己的孩子。
他呆呆地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双目无神地望着虚空,一动不动。
整个队伍,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毛骨悚然的浓郁死气。
仿佛他们根本不是活人。
而是一群刚刚从某个被遗忘的、阴气森森的古老坟冢里爬出来的……行尸走肉。
只有那个领头的、自称嫁女的老人,还在强打着精神。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精明与警惕,小心翼翼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刀疤脸三人的动静,以及庙内的每一处角落。
刀疤脸和他那两个如同影子般沉默的手下,虽然没有再说什么。
但他们紧绷的身体、握着兵器的姿态,无不透露出高度的警惕。
他们看似随意地调整了彼此的站位。
却在不经意间,将跳动的火堆,以及那个神秘的、沉重的长条箱子,牢牢护在了品字形的中间。
握着刀柄、斧柄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青筋虬结。
庙宇之内,无声无息间,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