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时分,医馆后院的药草挂着晶莹水珠。
谢禾跪在姐姐生前居住的厢房里,手指抚过每件物品都在轻微颤抖
——桃木梳齿间缠绕的青丝,铜镜边缘那个小缺口是去年谢茗试新刀时不小心碰的。
"带上这件吧。"谢禾展开一件靛蓝色棉布夹袄,肘部补丁上的针脚细密整齐。
杨大郎立在门边,面色仍带着病后的苍白。他目光扫过墙角堆放的药篓,那里还沾着谢茗最后一次采药带回来的泥土。
谢禾打开樟木箱,突然"咦"了一声。针线盒底层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夹层,她的指甲轻轻一挑,露出了折叠整齐的素绢。绢布展开的瞬间,熟悉的字迹让谢禾的眼泪夺眶而出。
"是姐姐的…。。。"她抖得几乎拿不住轻薄的绢布。杨大郎连忙扶住她,接过遗书轻声念道:
"爹娘尊前:不孝女茗儿垂泪叩首…。。。"
窗外知更鸟的啼叫声中,杨大郎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女儿此行灵州救治疫病,原想尽绵薄之力,不想竟成永诀。爹娘莫要悲伤,女儿走得坦然,唯念不能膝前尽孝,心如刀绞…。。。"
绢布上几处字迹晕开,分明是干涸的泪痕。
"请爹娘万万不要责怪二娘,是女儿贪玩,非要跟去疫区看新鲜,这才染上恶疾。二娘再三阻拦,是女儿任性不听…。。。"
杨大郎继续往下念,声音渐渐发紧:
"阿禾,我的傻妹妹。自你第一次怯生生叫我一声'姐姐'起,我便发誓要护你一世周全。记得吗?
去年你偷喝我泡的药酒醉倒,是我背你回房还替你挨了爹的责罚…。。。"
谢禾的眼泪滴在绢布上,与姐姐的泪痕重叠。她当然记得——谢茗背着她走过长长的回廊,身上还带着为她挡藤条时留下的淤青。
遗书的字迹在这里突然变得格外工整,仿佛写字的人用了极大的克制:
"有件事藏在心里许久。杨大郎…。。。确是个难得的好男子。看他为病患熬红双眼的样子,姐姐不是没有动过心…。。。"
谢禾的呼吸停滞了。杨大郎念到这里也顿住了。
"但姐姐早看出你们两情相悦。这世上男子千千万,可我的阿禾却只有一个。
所以每次你们说话时,我都借口去煎药;见他为你挽发时,我就去整理药材…。。。"
谢禾想起无数个这样的瞬间——她与杨大郎讨论药方时,谢茗总会突然想起"灶上还炖着药";杨大郎为她拂去头上药渣时,姐姐总是"恰好"要去找陈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