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若非生死存亡,我总不至于做下那些大逆不道之事。有些事不是我有意为之,而是被逼无奈。太子殿下对阿绥的心思,稍亲近些的都知道。”萧恪说着话,突然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白琮,“云随这些年与太子殿下颇为亲近,当年也曾亲历,该是清楚的。”
白琮眼神一凛,不过很快隐了下去,面对母亲探究的神色,他连连摆手道:“儿子确实不知。与太子殿下来往也是因为当年我落入歹人之手,是太子殿下搭救才没被人折辱糟蹋了去,并不晓得其他的。”
贺牧略略放下警惕,神情凝重说道:“贺家处境前途不明,你舅舅他们步步谨慎很是不易,你虽姓白,却也是贺家的孩子,保不准便有心思叵测的人盯着你一举一动。知恩图报固然无错,但太子殿下乃东宫储君,你来往也需注意分寸,莫让人拿住了话柄,置你父亲与舅舅于险境。”
“儿子听娘亲的。”白琮不情不愿地应了,却趁着父母没注意,偷偷瞪了对面的萧恪一眼。瞧着他同自己舅舅言笑晏晏的模样,心中便来气。
贺牧颔首没再提点儿子,一家人坐在一块闲话家常。毕竟六七年未见,今日贺绥和白子骞才刚回府,自然有着一肚子的话要说。聊到管家过来询问晚膳是否要摆上时,贺牧看向萧恪问道:“允宁今日可要留下?”
“长姐,其实……”贺绥心里记挂着康王的事,本想着代为开口说不留了,却被萧恪按住了。
贺牧的眼神在弟弟两人身上流转,笑着问道:“这是藏了什么悄悄话,竟是不愿意说出来?”
萧恪代为回答道:“没有什么,只是阿绥一心为我,担忧我明日早朝起早还要两府折腾。起先说要同我回王府住,我想着今日久别重逢,自然是该在家住着,我们都是男子也没有旁的讲究,便拦了。不过是让人送套换洗衣服过来罢了,不妨事。”
“既如此,那便在侯府住下好了。阿绥卧房还算宽敞,想必够你二人凑合一宿。王府那便,待会我让人去传话,你列个单子给我,好叫人将需要的东西一并取来。”
“多谢长姐,那小弟就不推辞了。”
贺绥没再提此事,等二人结伴回了屋,屏退了闲杂人等才开口道:“康王的事非同小可,你原不必顾及我的。左右长姐他们都在京城,团聚也不差这一两日。”
萧恪却是摇头道:“过了年关,只怕是又要分离。”
贺绥听了那话,立时便明白了,“你是说…陛下属意姐夫去守边?”
“是。纵看朝中这起子武将,祁氏一派是断不会启用的,黄友光封了元阳侯,但陛下并没有用黄家人守边的意思,廖明德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剩下人老的老废的废,你既已做了右金吾卫将军,姐夫势必不会留在京中。程昌年身为安北节度使,几年前康王搞出来的那件事虽不至于动摇他的地位,但终究不再被皇帝全心信任,若是文官,又镇不住边境虎狼。估摸着便是一文一武,这文官皇帝手里还有不少人选,至于这武将人选……多半是姐夫。”
“长姐之前伤愈后仍被留在京中,想来陛下仍是不会让长姐跟着一起去。”
“这个倒还好说。咱们这位陛下可是半点不把女子放在眼中,只要白琮这个嗣子留在京中,让姐夫他们夫妇一起去边关也不是完全不成的事。”
贺绥颔首不再多言,萧恪既已说了这话,那么多半便是十拿九稳,他无需多言。起身出了内室,不多时捧了笔墨纸砚回来放在一旁的桌上,主动替萧恪研起墨来,一边说道:“我这边任命的旨意应当没那么快,明日你且去忙你的,我晨起安顿好侯府的事便返回王府替你安排着,有什么需要手下做的,你稍后一并同我说了,我帮你办妥。”
他二人已互诉心事,萧恪自然不会再拒绝,更何况,唯有贺绥才让他最为放心。
“九皇叔心思难猜,再怎么提防也是费功夫,明日见招拆招便是。不过阿绥明日可召洪喜他们三人进府候着,等九皇叔那边道明来意,有什么需要,也好分派事叫他们做去。大婚的事,估摸着宗正寺和礼部得忙上一阵,你且知会洪喜和梁砚秋一声,让他们在这事上提前准备着便是。”
“我知道了。”
次日过了午后,康王带着楚寻等人去了燕郡王府。
康王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和萧恪有得一拼,即便萧恪与康王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平日也是不愿同对方多说上几句话的。
“九皇叔昨日让楚先生传话,不知有何事找侄儿?”
康王也不同他绕弯子,直接命楚寻取出一页契书,正是几年前萧恪签的那份。
“好侄儿当日欠我一个承诺,如今战事已平,我便带着契书过来教侄儿履行当日承诺。”
“不知道皇叔想让侄儿做什么?”
康王听出萧恪言语中暗含的戒备,便笑道:“侄儿放心,叔叔既承诺你绝不是违背人伦之事,更与朝廷之事无关。”
“九皇叔不妨直说。”萧恪抬眸瞅他,手指却不自觉轻点了桌案两下。
康王此刻却看向楚寻道:“去把人带进来。”说完还有意瞧了眼坐在一旁的贺绥。
不多时,楚寻带了个女子进来。
那女子瞧着年岁不算大,举手投足却仍能看出些妩媚风尘气来,容貌虽算不上什么绝代佳人,但萧恪在看到那女人时,神色却有一丝僵住了。不似他往日从容镇定,明显到是个人就鞥瞧出些不对劲来。
康王同样有些诧异于萧恪的反应,他扭头看了眼被带来的女人,眼神多了几分探究玩味,转回头来直言:“本王今日来,是想让侄儿留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