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为母后的情分,孤今日便不会冒险来见舅舅了。只不过见了才发觉原是不该来的。”
“殿下!”
祁太尉只差磕头哀求了,萧定昊瞅着他这模样,不由长叹一口气,其中意味更多的是哀其不争。
“舅舅聪明一世,怎么这几年愈发被打压得糊涂了。此事发作在表弟身上,分明是有人冲着孤这个太子来的,你既知道背后有人坐收渔利,缘何跑来为难起孤来了。围魏救赵此时才是上策,至于云扬,若是真清白,不过就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总不至于丢了性命去,舅舅可莫再糊涂下去了。”
“……臣、明白了!”祁太尉沉默良久后才咬牙应下。他何尝不明白这事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可若是如今的祁家还能与那人有一战之力,又何至于如此卑微四处企求他人伸出援手。他这个亲舅舅也早比不上韩国公这个太子岳丈了。
叱咤朝堂一辈子的祁太尉此刻好似苍老了好几岁,认清现实让他的心情格外沉重。到底是多年得意忘了自己不过是个‘臣’,而那个人终究是东宫储君,权衡利弊轻重,不过是帝王心术中最稀松平常的道理,是他痴念了。
“殿下保重,臣……去了。”
“舅舅安心回府便是,想必该做什么你心里已然有数。”
“是。”祁太尉如同一个牵线纸偶,痴痴应了一句,木然后退几步才转身退了出去,只是失魂落魄的模样显得格外苍老,离开时还一脚绊到门槛,幸好门外的小厮眼疾手快过去将人搀扶住了,才没让堂堂太尉在韩国公府摔个狗吃屎。
书房中的萧定昊长叹了口气,亲随进门禀报道:“回爷,白公子到了。”
“嗯,带他过来便是。”
俊朗少年被随从领着进了书房,站在门口恭恭敬敬朝乔装出行的太子行了一个礼,“云随参见殿下!”
萧定昊转过身来看向来人,甚至主动走过去扶了对方一下,一转手扣住白琮的手腕将人往书房内室带。十五六岁的少年笑容干净,一身绯红猎装,领口一圈厚厚的风毛将微微泛红的小脸衬得越发红润,看向自己的眼神干净纯粹还带着些仰慕。都说外甥像舅,那越来越有几分像贺绥的眉眼让萧定昊有些恍惚,他一直盼望着能真正被那个人这样注视。只可惜,贺绥的爱不属于自己。
“这是刚行猎回来?来前可见过你舅舅和母亲了?”
“不曾见过。听说了祁府的事便来了韩国公府,本是想请世子为云随代话,没成想殿下今日竟在。来时正撞上太尉大人,殿下眉宇间亦有愁色,可是有何事烦扰?”白琮业已年满十五,不似从前孩童时完全不懂男欢女爱,只是随着渐渐长大,他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对太子不同寻常的感情。不再是几年前的感激,也绝非单纯的君臣之谊,而是一种听到太子提起最敬仰的舅舅时会心中难受堵得慌的情感。
但白琮不会因此讨厌自己的舅舅,他在心中贬斥自己这非分之想时,其实也是不知不觉中加重了对于那个人的执念。他是个直性子,转圜向来不是他的长处,所以每每总是在太子提起舅舅时,胡乱说些旁的遮掩过去。
“你啊……怎么如今还像个孩子?”太子摇头叹了口气,语气略带宠溺地说了白琮一句,同时伸手在少年发顶轻拍了拍。
而正是因为萧定昊这种即便看穿心思仍然故作不知,还出言安抚的举动才让白琮产生了一个错觉,他或许也可以成为对方心中可以为之破例的存在,也因此越发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证明自己的价值。哪怕他们都是男子,哪怕太子有妻有子,他们之间地位极不对等,白琮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殿下,云随早不是小孩子了。殿下为我取了表字,我便是能替殿下做事的年纪了。”
萧定昊却摇头笑道:“云随这话说出来便还是孩子……”
未等太子说完,白琮便大着胆子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是跟萧恪有关吗?我可以帮殿下!”
可萧定昊仍旧只是摇摇头道:“云随,这事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做以往的自己便最好,我喜欢你直率果敢的模样,最好一直都是这样……别再改了。”
改……他何曾改过什么,白琮很清楚意识到太子是透过自己在和臆想中的舅舅对话,脸上不由露出失落的神色。
萧定昊只当白琮懵然不知,忙劝哄了几句,说晚上找人为他送个大大的元宵花灯才算罢了,殊不知此刻白琮心中已酝酿着一个令他意料之外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