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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我只是怕你会不要我。”

nbsp;nbsp;nbsp;nbsp;他只是一直都在恐惧，如果贺青冥不要他，他就再没有家，也没有家人了。他可以是一等一俊美的男子，可以是江湖上一等一卓绝的高手，却永远都会是孤身一人，永远都和从前那个流浪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nbsp;nbsp;nbsp;nbsp;他本以为贺青冥答应了他，和他在一起了，他就不会再恐惧了，他却不知道，有时候拥有过，比从没有拥有，要更叫人畏手畏脚，犹豫不决。

nbsp;nbsp;nbsp;nbsp;他不知道，正因为他从未拥有过。所以他更慌张，更恐惧，他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爱情要就此化为泡影。

nbsp;nbsp;nbsp;nbsp;“好歹你没有否认，好歹你是个男子汉。”贺青冥喃喃道，“好歹……我还没有爱错人。”

nbsp;nbsp;nbsp;nbsp;“青冥！”柳无咎猛的看他，猛的唤他。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却似看不见他，道：“那天，我竟……这些天来，我纵着你，也纵着自己，我以为这都是因为我爱你，我以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却想不到你我之间还有一杯少艾酒。”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道：“可你的心并不是假的！”

nbsp;nbsp;nbsp;nbsp;“我的心？”贺青冥忽地笑了，“我的心并不可靠，它带给我的只是一个谎言。”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道：“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可难道你要因此否认你自己的判断，否认你和我？”

nbsp;nbsp;nbsp;nbsp;“这不该是你我！”贺青冥又已哽咽。

nbsp;nbsp;nbsp;nbsp;他很难过，他这样难过，只不过因为他真心地爱着柳无咎。

nbsp;nbsp;nbsp;nbsp;越是真心，就越容不得一粒沙子，一丝嫌隙。

nbsp;nbsp;nbsp;nbsp;他毕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把仅存的时日都交给柳无咎。他活不长了，所以他很清楚，这是他第一次爱人，也注定是最后一次。

nbsp;nbsp;nbsp;nbsp;他们虽都爱着彼此，可彼此眼中大不相同。柳无咎还在想着未来，他还在想着要找到五蕴炽的解法，贺青冥却对此不抱太大希望了。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得到特别的优待，上天从没有优待过他，宽容过他，给过他一丝一毫的喘息。他也已经太过疲惫，太过心力憔悴，这一点，却是柳无咎不可能理解的。一个刚刚步入及冠之年的，充满了活力和精力的年轻人，怎么可能理解一个已经走上末路的人？

nbsp;nbsp;nbsp;nbsp;这份爱情，对柳无咎而言是梦想成真，对贺青冥而言，却是又一次命运的戏弄。要不然，七年了，这么长的时光，他怎么会这时候才懂得呢？

nbsp;nbsp;nbsp;nbsp;他却已接受了这又一次戏弄，他仍选择面对而不是逃避，所以整个子午盟都在怀疑他和柳无咎的时候，他没有说什么；所以贺星阑问他的时候，他承认了自己的感情；所以贺星阑假意骂他的时候，他亦没有反驳。

nbsp;nbsp;nbsp;nbsp;不知廉耻。

nbsp;nbsp;nbsp;nbsp;可不是不知廉耻么？一个快死的人，却拖着一个年轻人。做师父的，却引诱了徒弟，不仅没有抗拒、劝导，反而应允、鼓励、支持。

nbsp;nbsp;nbsp;nbsp;他已是众人口中的魔头，如今还要拉着柳无咎一道走上歧途。

nbsp;nbsp;nbsp;nbsp;不过，那也没有什么。他犯了太多罪，也不差这一桩，旁人如何说，那都是他们的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哪怕他知道他会千夫所指，也都没有什么。

nbsp;nbsp;nbsp;nbsp;很多年来，他都是这么过的，对待旁的事是这样，对待这一件事也是这样。若说犹豫，他也只因着是否爱人而犹豫，却绝不会因着爱人而犹豫。

nbsp;nbsp;nbsp;nbsp;可这一次，他的决心却显得有些滑稽了。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道：“无咎，你告诉我，少艾也好，神女泪也罢，到底有什么分别？”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喉头登时卡住了，他不禁道：“你认为我是那种下药强逼之人？！”

nbsp;nbsp;nbsp;nbsp;“你又不是没有想过！”贺青冥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打不过我！”

nbsp;nbsp;nbsp;nbsp;“是！我是打不过你！”柳无咎道，“我只恨我晚生了十年！你年少的时候，我不认得你，年长的时候，更挽留不住你！”

nbsp;nbsp;nbsp;nbsp;所以才有神女泪，才有少艾。

nbsp;nbsp;nbsp;nbsp;“既留不住，便不必留了！”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不敢置信道：“你什么意思？”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道：“没有别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哑着嗓子道：“……你要我走？”

nbsp;nbsp;nbsp;nbsp;“你不想走，我可以走。”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又猛然看向他的眼睛，他想不明白，这样一双多情的眼睛，怎么会配上一个如斯冷酷的主人？

nbsp;nbsp;nbsp;nbsp;他忽地恨极了贺青冥。

nbsp;nbsp;nbsp;nbsp;他早该知道的，贺青冥就是这样的脾气，一旦不如意，就会把你打入万劫不复的无间地狱。也许他错了，他不该爱贺青冥，更不该叫贺青冥爱他，贺青冥爱他，却还不如不爱他。贺青冥可以做朋友，做师父，做父亲，却永远也做不好一个情人。

nbsp;nbsp;nbsp;nbsp;一旦做情人，他就要防御，要攻击，他学了那么多，却学不会如何与心上人在一起。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告诉自己，他不能怪他。

nbsp;nbsp;nbsp;nbsp;贺青冥的过往铸就了他，他不爱这些过往，却爱这些过往铸就的这个人。